人生有许多值得回忆的东西,这之中当然不尽全是美好的。有时候还会很烦人。烦人的东西往往又让人想不明白,困绕着人的思绪,把人拖向痛苦。
夏时的炎热已悄悄退去,对九十公斤的我来说,算是上天的恩惠。不过舒适了,安宁了,思维却躁动起来,有时我觉得人是个很犯贱的动物,谁都不能放任他。
整个盛夏,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做,不是我不想做,而是做不出来,这里边有身体的原因,也有大脑的缘故。不过我想,人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四分之一的时间在饭桌上,五分之一的时间在休闲,留下做事的时间又有几多,浪费时间总是在耗结生命。
难得遇上清凉的世界,于是我把大脑开动得足足的,总想把昔日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人不能无缘无故就丢失生命,不能没有道理就逼近坟墓。
四十岁的人恐怕最珍惜的就要算是时间了。没有时间,再辉煌的四十岁也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人在不惑,体现人生价值最重要。
我总觉得认识世界不容易,按说不惑的人虽看不透世界,却也能看清社会。但是,异化了的社会有时并不因为你已不惑就让你明白社会。有烦恼不怕,怕的是面对不了烦恼,毁了自己的精神世界,留一个木乃伊式的躯壳在人间,那才是悲剧。
天凉了,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虽说我不能才思如泉,但像挤牙膏那样,总还是能够挤出点欣慰。不过做了多年的文字,变成铅字的,甩进纸篓的全是心血。每每想到这里我又暗自生悲。
伏在案上,正为一篇不想写的稿子苦受煎熬,忽听有人敲门,那敲门声给我一种预感,来者一定不寻常。我这儿平日极少来客人,而且从来也没有这样敲门的。
心在想,手在开门:“是你呀,我说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昔日挺要好的朋友,只缘成了家,妻多少又护着我,于是我们便不再往来,今日她怎么敢来:“真是难得呀!”
“嫂夫人在吗?“她还和昔日一样神气,仿佛是永远长不大的灰姑娘。
“明知不在,还这么问,来吧,今日又有什么话题了。”她来准会有新话题,而且总是让你意想不到。
“今天会让你失望的,不过人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说你呀,难怪你嫂夫人不放心,生怕你勾走了我的魂,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我在调侃。
“这个你放心,自然规律会使我成个大人的,不过我也得提醒你,可千万别长得太大,不然才路断了,你就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令人羡慕了。”
“我这人不值钱吗?”
“至少好多人不这样看。”她也真敢说。
“那你呢?”
“这———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今天我有重要新闻。”
“未必。”我曾做过多年新闻,有什么没见过。
“我离婚了,昨天。”
“得了吧,你这是制造新闻,不符合新闻规律。再是让你的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真的,我们真的分手了,我为什么要骗你,再说,你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你,更何况这也算是人生大事,我要制造新闻,也用不着制造这般新闻来哄你。”
“为什么?”
“不和,两个人和不来,我们都愿意走这条路,于是就分手了。”
“你没有努力?”我问。
“努力什么?家庭是感情构筑的,你努力一番未必就能得到,既然两个人呆在一起不幸福那就分开,我觉得挺简单的。”
她一席轻巧的话说得我都有些拿不住手中的笔。我也在社会上走,也听说过许多悲欢离合,也采写过不少人,但在今日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今后怎么办?”我也只能这样问。
“看着办。”又是一句轻巧的回答。
“你呀,真能让我写一部小说,不过我宁愿不要这个素材,也不希望你这样。”
“那你就太不够朋友了。”
“这话从何说起?”这回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你总不能看着我不幸福吧。分手对我是一种解脱,祝福我吧,有朝一日我会……”
“会什么?”
“幸福的。”她终于吐出了自己不愿吐出的三个字,这时我才忽然有了某种禅意,觉得在今天,她玩得不光是潇洒,而且还是一种深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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