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一个少女独自登上一个山坡,山坡上绿树成荫,大片的槐树密密的生长在一起,将午后的阳光摇曳得支离破碎,万花筒般洒落在林荫里、曲折通幽的小径里。朵朵盛开的槐花在风中轻舞,林间的小路上,潮湿的泥土里,随处可见坠落的花瓣,点缀得山野幽静斑驳。而那悄无声息的袭来的淡淡花香,若有若无的在你身边缭绕,待要仔细去嗅时,又没了踪影。于是,在溢满花香的山林,少女独自坐在半山腰的凉亭上,手中摘了一串槐花,慢慢地,一朵朵地放在嘴里轻轻的嚼着,淡淡的清甜的滋味就从舌尖溢了出来,闭了眼,将花放在鼻尖,深深的吸口气,笑意就从少女脸上漾了开来,她微笑着,静静地坐在那里,看飞花轻舞,享受着安静而温暖的春季阳光。
山坡的高处渐次传来阵阵吉它的声音,和几个年青人轻声的谈笑声,密密的树叶挡住了目光,不见山坡上的人影。少女的思绪就随着吉它的声音无边无际的漫延开来……
那山,那树,那花香,那亭中的少女,那若有若无的吉它的声音,就织成了心中的一个梦境,定格在少女青春驿动的心里,随着年岁的久远,每每想起,便不知当时,究竟是在尘世,还是在一个没有开始没有结尾的梦境里……
时光一晃而过,少女已为人妻为人母。丈夫戍边在四季冰封的雪山高原,很难得回来,她一直不停的在忙碌中生活。她很想在槐花盛开的时候,再到那溢满花香的山坡上,然后坐在凉亭里,看槐花开满一树,落满山坡。
景色是否犹在,人却早已今非昨昔。
又到槐花开的时节,女子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俗务,带了儿子一起到了这山坡上。山上已没了冬日颓废的景象,已然在春风的催促中换了新绿,处处萌生出生机盎然的景致来。
女子又一次站在了盛开了槐花的树下,有些欢喜,又有些怅然。
前几年每每都计划在槐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来看看,可是,等放下手中的事务,忙忙的跑来之时,却早已花飞花谢,只见泥土中残留的花痕,于是,只好在叹息中沮丧的离开。
女子满足的笑了,伸出手,垫着脚尖,小心的避开槐树的尖刺,摘了一束槐花在手,细细的嗅了一下,翘了指尖摘了一朵放入口中,嚼出那清甜来,女子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儿子好奇的看着她,问:“能吃?”
女子点头,放一朵在他的嘴里,初时还很高兴,但他嚼了一下,就皱了眉头,看了他母亲一眼,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就笑着摇摇头,说:“不好吃。”
女子愣了一下,看从身边路过的行人,或有意无意的看她一眼,轻笑中掩饰了些惊讶和好奇,或是手中拿有槐花的,看她一眼,又看看手中的花,倒像是有些茫然:这也好吃?
女子哑然一笑,想起读书的时候,特别是上了初中,一到槐花开的时节,便三三两两到那有槐花的去处,想尽办法,折些花枝,然后在主人的责骂声中哄笑着四下散开。
现在,已没有什么人喜欢吃这玩意了,现在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它只是山中盛开的景致,默默的盛开,默默的凋谢。
拾阶而上,到了山顶,有几个年轻人在打牌,偶有年老的攀上来,脱了衣服,叉着腰,喘着气,然后坐在台阶上,看山下的树林,树林下的城市。
山顶上刻有“归云”二字,高高的悬在那里,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从小时候起,每次随着大人上来,便要坐在字前玩耍,有淘气的兄弟在上面划了“某某到此一游”,历经多年,字迹早已不见,但新的字迹又深深的划在了上面,纵横交错。
女子仿佛听到当年那些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顽皮的兄妹成排的坐在高高的字的前面,手把着手,笑着叫他们的父母:“快来看我们呀!快来看我们呀!”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而当年的兄弟姐妹,早已散落在天涯。
女子拉着儿子的手,指着山下高楼林立的城市对他说:“孩子,你看,这就是你的家园。”
孩子困惑的看着她,又看看那城市,说:“我知道呀。”
女子说:“我的意思是说,等有一天,你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是你梦中不可割舍的地方,一个会让你魂牵梦萦让你流泪的地方。”
孩子天真的抬起头,有些不解,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稚气的脸上一脸的茫然。
飞花扬起,弥漫在寂廖幽静的山林。
女子的眼里,有泪水轻轻的滑落了下来。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6-25 11:45:3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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