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远
真就讨厌了这鹅毛大雪。
不停息的纷至沓来,把所有一切都变成它的颜色。不管红艳还是青翠,如今,都变成了它想要的模样。它好像很相信自己的能力。把一切都隐藏,都盖在它素手一挥的背后。
一个冬季,雪都不曾真正的停歇。
冷,是这个城市给我的唯一的感觉。
爸爸,也给我这样的感觉。
早晨,爸爸上班去了。我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其实我知道,今天一定会有我的信。应该是回信的日子。我每一天都在等待中渡过。
中午,他阴沉着脸回来。我知道,如果他不高兴,那就是,一定有我的信了。
其实我心里,是一阵窃喜。
昨晚一夜都不曾睡,产室里的那个女人一直在折腾。我一直和老师陪着她从鬼门关渡过。凌晨,她疲惫的带着笑容睡着了。我却怎么也忘不了她因用力生产而充血的眼。
可最后,她得知那个小小的婴儿健康平安时,她笑了。笑得如此的无怨无悔,笑得如此的安祥幸福。
她身边的男人,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有时,眼睛就那么欢喜的看着小床上的,小小的婴孩儿。抚摸着妻子疲惫的脸颊,为她擦拭额头的汗。
回到家,就看到爸爸风雪里的身影。又在等待中,盼到他手里的承载我希望的信签。
记不清多少次了。他警告我不要再和那个男孩儿来往。和我讲过多少道理了,什么门当户对,什么爱情不能当饭吃。我只感觉,他总是把问题复杂化。就像是整天看着犯人一样的看着我。
这符合他的性格。一辈子的老警察了,看谁都像贼。这话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说了,他就像老虎一样,把我喊得耳膜都快穿孔。
所以,当他把信用最大的力气摔在桌子上时,我的眼皮也没抬一下。我习惯用冷漠来对待他的怒火。
爸爸看我没反映。也就不再说什么。
我们多久没有说话了。不记得了。大概两个月或者三个月了。吃饭时,多是妈妈在一旁调解这尴尬的气氛。我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妈妈在爸爸不在时,也气得骂我,你们爷俩,一对的犟种。
我不说话。每天陪我的,就是那些信。那些,宇鸿用心,一笔一笔写给我的心声。
我打开信。
他告诉我,阳春三月,那个远方是草长莺飞,是柳暗花明,是他如花草一样,疯长的思念。
我的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滑落。
可能是爸爸从门口看见了我的伤心。他在做饭。突然,我就听见盆子摔在桌子上的声响,然后就听见他喊我,小姑娘,你给我出来!
小姑娘。从小他就这样叫我。一直喊到大。从不喊我的小名。好像,爷爷给我起得冰清玉洁的名字,远没有他嘴里的这个词儿,让他喊起来舒服。
妈妈也听见了爸爸的愤怒。她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冰儿,你爸喊你呢。
我慢慢的起身。我知道,他将要说些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饭了。工作很累,得不到休息。看到我在哭,他是在心疼。
看到他气嘘嘘的在厨房里坐着。我就斜靠在门旁看着他。
你能不能听点话。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就是不听呢。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我怎么不听话了。我就是喜欢他。他又没来抢我。你老是说我干嘛。不就是两封信吗。至于你这么大声喊我。
我的委屈,一下子就崩发出来。比爸爸的话还多。
啪。爸爸一下子拍着桌子站起来。跟谁说话呢。什么叫抢。让你天天不吃饭就好了是不是。你照照镜子去,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不用你管。
我一把抓起来大衣,冲进风雪里。
出了家门,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好似薄刀飞刺。心酸的痛,把泪散在风雪里。
你在哪,在哪。为什么,阳春三月不属于我,留这满天的风雪于我。为什么,只有那如花草一样的思念属于我,留这风雪之中的泪痕散在天涯的尽头。
边塞小城,整整八个月在空无一色的白里沉迷。固执的守着心里的那份洁净与安然。花谢花飞,柳暗花明。一切,在沉静之后,才会珊珊来迟。
冷。满身,满脸,满心。一路的白,被风吹在各个角落。一个人,沿着大街行走。任风雪,就袭了我一身一心。
一路走到了这个城市唯一的公园。小小的栈桥也逃不脱雪的侵袭。我踏上雪地,把自己的思念狠狠的踩在脚下。吱吱的响。
河水封冻。寒烟在河面掠过。如仙境般飘渺。冰冻河面上的两只丹顶鹤雕像,身披着不属于自己的白色翅羽,傲然的站在天地之间。用它们相亲相爱的姿态,嘲笑风雪的无情。
我下了桥,趟过厚厚的积雪,来到它们相恋相缠的地方。用手扫去它们身上的冰雪。露出它们引颈向天,展视着爱的身躯。看它们色彩斑谰的美,在风雪中逸然。
然后,把自己放在风雪里。静静的躺在雪地上。让泪滑落在冰雪的大地上。
重病。高烧。糊话。父母一步不曾离。
盼啊,盼。盼,属于自己的绿色春意,珊珊来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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