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我寄住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部队农场里。未进门就看到大门口一边立着一个佩枪的警卫,乍一看不免有些胆怯,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每次由那大门口过,就如同去照x光一样,怕被看穿,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的胆怯,我经常目不斜视,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入。
我住的院墙之外,有一个操场;北面是一排仓库;西面有一排高大白杨树;杨树下面的院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地上又到处盛开着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的花儿,嫩草长得又高又稠密,漫延着硕大的农场。一片郁郁葱葱繁茂的植物,淋漓尽致地表达着夏意。
我每天清晨起的很早,喜欢到操场边上的草坪上走一走。踏着那软绵绵的草地,嗅着那淡淡的花香,一边走一边听着由后院传来出操官兵的口号声。内心喜悦的像个小山雀一样,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
每天下午,操场上都会聚着好多军人在那里打篮球。我有时也坐在仓库门前的台阶上看他们传球、投球、灌篮。那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势血青年,操场上一样的是那么的可爱。
部队基本上是嫂子级的女子,突然来了一个丰华正茂的年轻女孩子,也并非哪一个官兵的另一半,在他们一个个好奇的探寻中就像无数次照x光一样的不自在。我的到来是否也搅乱过许多原本平静的心?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瞬间荡起一圈一圈子的涟漪。
当我有一天在我的窗户上发现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时,我证实我的确是在扰乱军心。这之后,我有时就像隐形眼镜一样的隐藏起来,但无法掩饰我的存在。
夏日的晚上,很想出去透透气,便到操场边走一走,听着草丛里的虫儿不停地喁喁私语,又似多情的人儿在喃喃倾诉。我轻轻的,轻轻的放慢了脚步,生怕惊动草坐中那缠绵的爱情,正在我小心翼翼抬着我幽灵一般的脚步时,不远处传来悦耳的口琴声。节奏旋律很是明快,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出是《梁祝》中那最喜欢的一段。顿时我的魂魄像被那琴声摄了去似的,我不知是谁在吹奏这曲子?也不管他是谁?便寻着那声音找去。转过仓库那琴声便在眼前了,银色的月光像口琴里吹出的旋律一样穿过茂密的树叶,朦朦胧胧地倾泻在那吹琴的人身上。银光闪闪的树叶偶尔发出沙沙的声音,若在平时我听到白杨树叶的沙沙声早吓得飞奔而去,可今天即使是鬼魂捉了去,我也要倾听这震憾我整个灵魂的美妙曲子。尽管无法和小提琴协奏曲相比,我每听到同样的旋律便三魂七魄地随了它去。透过斑驳迷离的月光,坐在仓库边上那个吹琴人,闪着神秘的光彩,他低着头,双手握着琴放在嘴边仍很专注的吹着,并未发现我的存在。我听着那曲了,一会儿欢快,一会儿凄婉,脑子里反复出现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神仙般的境界。我也完全入迷了,忘了身在何处。
当那人吹完曲子,抬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我时,站了起来,是一个穿着军装高大威武的小伙子。他有点不自在地说:“你也在听吗?”我点了点头说:“是,不过我不知道,口琴也能把这首曲子吹得这么好。”
“你在夸我是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在头上摸了一把,又接着说“其实我并不是专业的。我吹这个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你给引来。”
我听了此话,感到有些惊奇。张了半天的嘴才说:“天呢?我怎么听了这话,感觉像是引蛇出洞一样啊!”说完我们俩个互相看了看,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并非今天才来惹你注意,是蓄谋已久了,为此我把口琴练得很熟了,才到这里来的。”
再幸亏是晚上大概看不到我脸红。突然想到那封信,不假思索地就问道:“那封信是你写的了?”
他表现的很奇怪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可为时已晚。
他已经明白过来笑笑说:“看来有人比我捷足先登了。”
我不自在了好一会才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请你……”
“好的,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实话说我们军旅生活有些单调,你的到来让大家眼前一亮,因此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蠢蠢欲动的心大有人在。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你看我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吧?”
听了此话,我有些不知所措样子,两只手用力地拧在一起,好一会才说:“我很抱歉,我并不能为你们做什么,让你们失望了。”
“其实能面对面地说说话,便是最大的知足了,要求很低,不会觉得过份吧?”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喜欢这里吗?”
“当然,这里的人,这里的空气,还有这地上的草,草丛里的花,仓库里飞进飞出的小鸟;加上今晚你用口琴吹奏的《梁祝》都很喜欢。不过若是回到小时候,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到仓库里抓小鸟。”
他听我说完了话,前几句可能听着很高兴,后一句话让他多少有些吃惊:“你小的时候,肯定是混在小子们中间长大的吧?抓鸟,掏鸟蛋,那可是我的特长呀”说完后可能觉得我有些可笑,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我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提意,人类应该保护大自然,尽管鸟类有时候也会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可它们也是生命,生存是自然界每一个生物的本能。”
“你先前的话让我有些意外,这会又开始环保了。说的很对,人类再不爱护大自然,损失的不仅仅是自然界,也是我们人类呀!是吧?”
“是,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平时到仓库里抓过鸟吧!
“我是没抓过。”
“择菜似的,干吗把自己择得这么干净。”
他嘿嘿地笑了笑,没再为自己说什么。
我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说了声“对不起,我该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的琴吹得很好听。”
“谢谢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刚要转身走,又回头说:“你先自我介绍吧,”
“我叫李尔王。你呢?”
我一听叫什么“李尔王”。便一下想起莎士比亚的《李尔王》来,忍不住笑了说:“那我就叫莎士比亚吧!”笑着就跑开了。
我要离开农场了,临走的前两天,我从大院出来,没走出多远,从路边冒出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人也长得很帅,穿一身黑,皮肤也黑,不过黑得并不难看,看上去又强壮又结实的样子,若不是白天,我真以为是个拦路抢劫的。他站在离我不无的地方,冲着我笑了下,露出雪白的牙齿,嘴角边竟然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怪可爱的,我也冲他笑了笑,想不起认识他,犹豫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走了没几步,听到口琴的声音,又是那熟悉的旋律,一下子便知道了他就是那晚吹口琴的那个人。我猛然转过身站在那里听了起来,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拿开了嘴边的口琴,笑的更加灿烂了,这时才说:“知道我是谁了吗?”
我也掩饰不住嘴角上的笑容:“原来是你。”
“是我,如果你再想不起来。继续走的话,我就跑上去追你了。”
“追我吗?不过白天看你,和那天不一样了。”
“仍旧是那个人。”
“比那天更帅了,没有穿军装,我却是不敢认了。”
“是吗。”他也掩饰不住喜悦,俩个人就像他乡遇故知一样心里乐开了花。
“要走了吗?”他又问。
我有些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自有办法。”他停顿了好一会,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我:“上面有详细地址,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感觉这好像有一种暗示似的,顿时脸上热了起来。接过地址说:“我会的,不过想问问你真的叫李尔王吗?”
“是的,你可以确定了。不过‘莎士比亚’请告诉我你的真名吧!”他没有笑,认真地问我。
“我叫苏锦春。”
听到这样的名字,他不相信地问“我可以确定吗?”
“可以确定。”
他想了一下又说:“那么你这样走了,会忘掉我吗?”
我觉得脸上肯定红得像香山的枫叶一样了,不敢再停留。一边走一边说:“放心吧,我忘不掉口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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