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的小溪边,流淌过多少故事。她,一位十八岁的姑娘,心灵的深处也许有着更多的故事。小溪水像一条浮动的水晶带,顺着山岔舒展地飘向远方……
深秋,瑟瑟秋风带着金色的收获已躲进了世界的另一方,十八岁的姑娘,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开始走向朦胧。秋风很凉,小溪水已有寒意,可她却把一双娇嫩的小手浸在水中,任其荡涤……
一片树叶飘荡在她的身旁,她心紧紧一缩,这可就是春时那浓含生命的墨绿?但今天……感到凄凉,轻轻的捡起已发黄,多少还带有些霉烂的树叶,抬头向小树望去,已是光秃秃的树枝,这是最后一片叶子。
听妈妈讲,落叶总要归根,她开始伤感了,两颗珠子似的泪落在小溪水里,溅起小小涟漪。
人总是乐观的,死为什么总要给人带来悲痛?姑娘是娇嫩脆弱的,她把小树叶轻轻地贴在鹅蛋似的玉脸上,久久地不肯取下。
终于,她把小树叶放进小溪水中,任它漂流而去……她的心像搬开了一块石头,获得了暂时的轻松。她垂下眼帘,眺望远处,朦胧的山,朦胧的天,朦胧的水,朦胧的情,总归,她也说不上是什么,一下子全涌进心田,脸上掠过了一丝谁也说不明白的变化……
十八岁了,长了十八年。她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长发,那双明眸,就像是两盏灯,在小溪中倒映着一个破碎不堪的梦。她把已经在水中浸泡得发红的小手合搭在胸前,身子微微一动,浑圆的胸脯,一下子催醒了她动情的神经……
十八岁了,一个多情的年轮,她讲不准心是怎么开的,她也讲不上来,世界为什么总不合自己的心态。有情的姑娘,不知怎样去觅寻含情的事物,也许这就是十八岁的不幸。她伸展了一下腰,不小心脚浸在水中,此刻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态迅速在梦里萌发,把她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似花如玉,本是情的王国中的公主,谁料生活却把她安顿到一个酒的世界里,酒本是胆量和豪爽的代名词,谁料她这一辈子竟要和酒为伍,她委屈,想不通。
她兴许是对的,她兴许不全对。她是十八岁的姑娘,又是十八岁的工人,十八岁的姑娘兴许因为没有十八岁的世界,一切在她这里时而美好,时而无味。人说姑娘的心难猜,大概就是因为姑娘有了十八岁。
小溪水流了多少年,没有人考证得清楚,姑娘坐在这儿几许何时,恐怕她也不知道。夕阳已溜进山窝,天边撒下殷红。秋风紧了,吹着她的乌发。这回她没有再去理它,而是任其自由,姑娘的心是一颗情意欲流的心,姑娘的爱是一种大自然和谐求源的爱。
她如今是和酒瓶打交道,一天五千个,八小时头也不能抬,全是些机器声和酒瓶子撞击声。十八岁的年华,十八岁的姑娘,原想沉在情的海洋,没想到落入酒的世界。也许秋风又勾起姑娘的心事,又伤心起来。在秋的下午,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她偶尔也能想到自己的路还很长,偶尔也能想到自己还年轻,偶尔也能想到自己一定会有明天……
“小娜。” 轻轻的叫声,她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站在身后:“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天冷了,小心着凉。”
“谢谢,我想呆一会儿,都说这儿的泉水才使得我们酿出美酒,今天我要在这儿看看,这泉水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银铃般的声音,和小溪的流水声一样动听,迷人。
“小娜。” 是车间的大姐,说是大姐也不过长她四岁,也只是一位二十二岁的姑娘。但她到这儿时间久了,后来的姑娘就习惯称她为大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又想情中梦了?”
“艳姐。” 她回过头来,明眸中衔着泪,仿佛有满肚子的委屈:“你说我们就要在这儿干一辈子吗?”
“不好吗?”
“还好呢?说心里话,我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了,整天除了瓶子就是那令人心烦的酒味,人说生活像美酒,可我怎么就体会不来这美酒到底有什么美妙的地方。”
“小娜,慢慢地你就会习惯了。”
“习惯,艳姐,你别安慰我了,你心里难道不苦吗?喝酒的赞美酒,可谁能理解我们这些酿酒人,你不……他不也嫌你身上的酒味太浓吗?”
“总会有人理解的。”
“总会?什么时候?到我们都变成了老太婆,人就和树叶一样,春天的时候,人们总是赞美它,可到了秋天,树叶枯了、黄了,人们就唾弃它。我们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成了秋天的树叶时才求人理解呢。”
艳姐无语了,小溪水仍在汩汩流着,天色已经暗下来。天上的星星已经露头,月亮也从东方慢慢地探出头来,这阵子夜游的什物也都开始忙碌地寻找过冬的地方,也不肯进来为秋夜增添气氛,只有山坡上的那座六百人的酒厂还亮着灯。
“小娜,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艳姐,你先走,我想独自一人再呆一会儿,我心里好烦。” 她说着,艳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起身走了,她也是姑娘,姑娘们的心总是相通的。她知道她为什么心烦,为什么痛苦,为什么想独自一个人呆在这里。
天已全黑下来,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小溪水在流着,仿佛想把眼前这位十八岁的姑娘纳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她终于站起身,终于走上了回厂的路,路虽不长,却也弯弯曲曲,一个人走在小路上,迎面的秋风说是凉爽,倒不如说吹得人心寒。
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她平静地停住脚步,问了一声:“谁?” 因为在这条路上,几乎没有陌生人走动。
“我。”
是她们车间的技术员,去年刚从中专毕业,是她们车间一百零八名女工中唯一的男性,人常说物以稀为贵,所以这位只有二十岁的小伙子,在车间里是备受青睐,这阵子他来,大概是受艳姐的指使,因为他是从来不出外散步的。
“你也散步?”
“不,我是来接你的。” 小伙子冰冷冷地讲:“刚才听艳姐说你在这儿,大伙不放心,让我来。” 他的话也够有气魄的了,一位二十岁的男子汉,竟也敢以男子汉自居,看来时世造英雄,这话一点不假。
“谢谢你。”
“我不是来听你说谢谢的。”
“那你……” 姑娘就是姑娘,很敏感。
“我不明白你整日厌烦什么。” 他一句话就把姑娘千分之一的希望扑灭了:“不假,你漂亮,但世界上漂亮姑娘多的是,难道她们都和你一样?我们的工作是累一点,但它总得有人干吧。”
“我……” 十八岁的姑娘,平日总是赞扬声,小伙子一席话使得姑娘有些心乱。
“我讲的话不好听,但这是实话。”
夜还是那么静,月亮已爬得老高,繁星眨眼,使得秋的世界多了几分神秘和困惑。
她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响地走着,就像是兄妹吵了嘴,心里都不高兴。突然她停住脚步:“你算男子汉,来亲我一下,我这第一吻让给你。”
“你……”
“怎么,你害怕了?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她说着笑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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