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泽里大片的荷花曾给古代诗人带来“如海”、“如云”的美感,如苏轼的“环城三十里,处处皆佳绝,浦莲浩如海,时见舟一叶”,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等等。但是这样的景致,只在电视里见过,生活中我没有见过那么壮阔的气势。
我的眼里,荷塘应该是小而雅,充满诗情画意的。有绿树环抱、清草为临、藤蔓为伴的小巧幽静;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玲珑别致;有“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含蓄姣羞;有“鱼戏莲叶间” 的清韵雅味。
因为,这就是我记忆中飘香的小小荷塘,是我那诗意浓浓弥久不散的小小荷塘啊!它长久地驻足在我童年的少年的青年的素笺里,如一个古典女子般婉约典雅!
从小,父亲教我写毛笔字,经常写 “荷香十里”,而我更喜欢“荷塘清趣”或者“荷趣”之类的字眼,我认为那更切合我见到的荷塘实际,而且更有雅趣。
我见得最早的是我们镇上粮站旁的荷塘了。
夏天,我总喜欢跑到粮站去玩,不为别的,只为享受那一口荷塘。小小年纪的我不懂俗与雅,感觉舒服而已。这个池塘周围有一圈树和两大丛碧绿的芭蕉林,浓密的树阴把阳光割成细碎的金点洒落在地面,小径上有些桉树叶子铺着,踩上去有轻微的声音,小路两边生长着茂盛的野草。池塘中荷叶田田,遮盖了池子里的水。一些清翠的野油草在荷叶的缝隙里纤细而精神地竖着。我在池边扯那些清清的草,追捉自在的蜻蜓,拣那些桉树的叶子。树干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萝,稀疏的牵牛花在调皮地吹喇叭,还有金银花发出幽幽的香。池塘的角落里偶尔有两三条小鱼在水里嬉戏,有的还躲在荷叶下悄悄地吐泡泡。一切都是那样使人迷醉!常令我一个人玩上半晌或者三两个伙伴追逐嬉闹好一阵。
最让我难忘又遗憾的自然是那池中的荷了。六月的荷花开得不盛,在这小池塘里就更显得稀少而珍贵了。三五株荷花几乎都是粉红的,有的开得艳了,有的还将开未开,亭亭的立在池塘中的碧叶间,很干净;花的香幽幽地飘来,很纯净!有时候,红色的或者宝蓝色的蜻蜓立在花瓣上,很精巧!那时,我一直想伸手采一株,可惜,花离岸边太远,够不着。无奈之下,只好摘上一片宽大的荷叶,顶在头上回家去。因为每次都没采到, 自然就常常去,年年去。总遗憾又满怀希望地想:什么时候能够采一株养在瓶里就好了。唉!那是一个多么执著而诚挚的愿望啊!但这个愿望如今也没实现,即使现在可以在街上买回一大束荷花养在瓶里,淡淡的香也弥漫一屋子,却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情愫。
后来,我读了柳宗元的《小石潭记》,记得尤为清楚的是“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因为它总是唤起我对青青荷塘的回忆。
工作后,有一段时间到一个偏远的小镇去上班,去的时候是八月,一路上看到收割后的田野残存一片萧索,枯草垛挡在公路上,使我们的车子行进得很慢。心情正郁闷,突然看到一个荷塘,残叶大多枯倒在水里,莲蓬伶仃地立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我居然兴奋起来,喊到“这个地方还有荷花?”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和欣喜。浪漫的心没有在乎那些荷叶们的衰败,却向往着“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呵呵!真是一个爱做梦的女子,忘了现实有多么严酷!
之后,我因惦念那个有残荷的池塘,还好奇地去了那里,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剩下一池清水蓝汪汪的,让天上的云朵照影儿呢!
第二年夏天,孩子们告诉我那个荷塘的荷花开了,周围有还有很多个池塘也养了荷花,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我却再没有去见。何苦再见呢!
听说故乡的那个池塘早已填平建成了楼房,周围也看不到参差披拂的藤蔓,看不到碧幽幽的青草,只有一方方冷漠坚硬的水泥墙。我儿时美丽可爱的青青荷塘啊,你真的退到历史的画卷上去了么?!那些唧唧复唧唧的小虫子呢,那些干净亭亭的含苞待放的粉荷呢,那些被露珠当作游乐场的宽大荷叶呢?
也许,没看到残荷雨打的景致是一种遗憾之美,幼时记忆中的荷塘更是一种清纯之美,愿它一直留在我记忆的像册里。我想,那些真善美的东西往往都会深深感动人、长久驻足在人的心灵的,不是么?
青青荷塘,我那有着淡淡幽香和美好记忆的乐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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