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成这样,又何如不生?
我恐惧都市里那死板板的草坪,好好的东西,携带着太多人为的味道,做作的失了本性,不悲伤么?
谁会相信,都市的树是树,都市的草是草?原始而生动的魅力,只会留在都市人不曾忘却的记忆里罢了,而如何的仿,也仿不出原汁原味的那份自然!
踏定这些残废的草,勾想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份疼痛——儿时记忆里的青草,怎会如此如世袭豪门子弟般喧嚣。那应该是清风吹动的参次辽阔,是星星点点开满花儿的锦缎绿野,是牵着老牛一同走过黄昏的萋萋背景,是定格童年羞涩与无邪的那枚水晶相框。
记得鲁迅在《野草·题辞》中说: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
我写不出大师身心背负的那份苍凉意境,也赋予不了野草如此伟博的锐利内含,我只能用记忆的笔,扑入青草,从青草的缝隙里,窥望村庄的灯火澜珊,追寻无忧无忧过的那份岁月。
不知道读过多少著名的文字,那如许的曲调与诗词中是咏叹流浪者的远离与悲伤,而在维持的生活中,这份经典性的情境,亦成为天涯游子慰藉孤独的一杯浓酒。只是,当我也欲痛饮这杯酒时,竟无语凝滞,可是那些草绊定了我软弱的笔?
不觉坐定,于镜前审度自己,满眼的陌生,再难相信自己曾是一个衔着草根长大的野孩子,仿佛那青草地,那小桥,那流水,那村庄,那牛,那羊儿,只是南柯一场奢侈的梦境。偶尔于梦境中,听得一声“快起来,打猪草了”,满心欢喜的起来,才发现,一切一枕无助的湿渍而已。
再看不见,光着小脚丫的女孩儿,唱着粗野的歌,奔跑于那广阔的绿野之间,肩头,沉甸甸一起飞扬的,是束束新采的青草,眉前,是青草地里,那朵菊黄的香喷喷的野花——你,闻到那彻骨的幽香了么?
再尝不到,酸溜溜草的青涩,野芹菜的嫩绿,以及集市上,用青草换得那篮劣质却引人口水四溢的瓜果,还有,你一口、我一口、没有半份疏离与戒备的单纯快乐——而这份浓情,真的只配丢给过去、供给怀念么?
摸一摸脸颊,偷偷掂量着,我的骨头里,到底还存有多少青草的香味?我的心头里,到底还储藏多少关于青草的往事?真的怕,在另一个清晨的另一个梦境之后,除了泪痕,我再也抓不住一棵关于青草的气息。
还好,我总应该是庆幸的吧?一生的流浪,只因我与青草的同根,而造就了我随遇而安的个性,好似,无论漂向何方,我都能学会,在黑暗与空茫里仰望明亮的星空,寄情清白的明月——谁又会嘲笑一棵草的闲情逸致,谁又能比得上一棵草的坚韧与不屈?
文章将尽,窗外的蔷薇早谢了,盆里的串红,却正酝酿着如鞭炮般,如期的响起,而又如何?再劈里啪啦的热闹,能抵得过心底那无边犷野的青草么?
真的不能!
掷笔的瞬间,我忽然高兴地确定:即使我已经同化成都市里的一枚钢铁,即使我已演变成冷漠冰霜的一枚看客,但当我用笔穿越时空,追逆往生的时候,我依然可以拥有一份洁净纯真的情愫,来纪念我奔跑于青草地的幸福时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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