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铭刻在幼时无法淡忘的记忆，每每回望，温婉，舒适，如饮一杯淡雅清香的茶，不经意间，弥漫的香气渗入心底的角角落落。　

１　

幼时的我，出生在家乡镇子的医院，比预产期晚了很久，从未生产过的母亲在那个麦收的季节焦急的等待着我的降生。只是还没有过完周岁，母亲的ru*房上长了一个小小的瘤子，不得已给我断了奶。在外婆家学会走路之后，我就被送到了奶奶家，和奶奶一起生活在故乡的老屋。　

老屋在镇子老街的街道上，靠着路第一家，离镇政府和邮局都很近，在七十年代后期，那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个单位，屋前总是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总是热闹非凡。

老屋有两间房子，一个走廊，一个厨房，屋边有很大一片空地。干净的奶奶总是把那里扫的一尘不染，受奶奶的影响，我也会时不时的去看看有没人丢了脏东西在那里，有次，发现了一个打碎的啤酒瓶，在将碎瓶渣拣起来准备扔掉的时候，手被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血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匆匆跑回家，碰巧做护士的干妈来了，她很快给我包扎了伤口。因为伤口很深，手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可能是瓶渣没有取出来的原因，在伤口处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圆球状的东西。　

这个伤疤，是老屋留给我一生一世的记忆！也是和奶奶一起生活最深刻的记忆！

那个年代，爸爸和妈妈的工作都非常忙，而且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不过到了周末，爸爸一定会给奶奶买了生活用品，给我带了零食回来，每到那时，我就早早的坐在门外的石凳上，眼巴巴的望着爸爸回来的方向。直到看见爸爸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映入眼帘，就匆匆转身回家，高兴的告诉奶奶。

爸爸带给我的零食被奶奶高高的挂在炕头的一个小笼里，但是和我们同住的堂姐，却常常会在早晨去上学时偷偷的拿些我的零食，被发现后总会被奶奶狠很的训斥。奶奶是最疼我的，可不允许她偷吃我的东西。堂姐每次回想起这些事情，都会说奶奶是个偏心眼，我的心里却总是偷偷的乐，谁让她偷吃我的东西。　

那时侯几乎没有什么玩具，树叶子，小石头，都会被小伙伴作为玩具，而在我记忆里，最与众不同的玩具就属避孕套。那时，国家已经意识到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性，在城市率先开始实行计划生育，而父母所在的单位当时负责免费发放避孕用具，我们这些孩子们，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却偷偷拿了那个东西，吹起来作气球玩，或者给里面灌了水，再滴上红墨水或者蓝墨水，然后用嘴巴吸成一串串漂亮的红葡萄或者紫葡萄。

后来上幼儿园被父母接走后，每次回家，都会将平时趁大人不注意在公司库房拿的避孕套捎给小伙伴，他们也喜欢玩那个，可惜没有。没办法，为了小朋友，做小偷也愿意。

妈妈在中药房工作，假期很少，回家看我的时间也就很少。小时的记忆里，每到夏天总是下很大很大的雨，坐在屋前，用玉米杆和细细的线做了称中药的小称，再抓来一把面面土，学了母亲的样子，称了一包包的“中药”。看着天空中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滴落的雨，嘴里念叨着“老天爷呀，别再下了，把我妈妈冲走了可怎么办呀！”

幼小时候对于妈妈的思念，如今常常会被妈妈很幸福的提起……

２

老屋其实很大，只是后半部分是大伯父的女儿和大伯父一起住的，用半堵墙将整个屋子隔成了两半。

小时侯的记忆里，堂姐对大伯父不太好，奶奶在做好饭之后总是悄悄的将饭隔着矮矮的墙递给大伯父。大伯父则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很少出来，隔几天我就和奶奶去看看他，大多时候他都是躺在炕上，神情淡漠，几乎很少说话。奶奶帮大伯父整理凌乱的房间，将大伯父的脏衣服换下来拿回去洗干净。

上小学之后，记得是一个很黑的早晨，爸爸妈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老家。后来才知道，是大伯父过世了。至于死因，那时侯并没有多问。随着年龄慢慢长大，隐约听到堂姐们说大伯父是自杀的，是用砍柴的斧在自己的头上砍了好几斧。问了父亲，是那样吗，父亲沉默了……

母亲告诉我，大伯父年轻的时候算盘打的非常好。家乡是关中有名的产棉区，每到收获季节，公社都会请了大伯父去算帐。后来大伯母过世的早，因为伯父要另娶妻子时堂哥有意见，不久，堂哥在工作的水泥厂自杀了，当时是父亲和四伯父去处理的后事。听说景象很是凄惨，父亲在家最小，堂哥其实和父亲是同龄的。

堂哥的死对大伯父的打击非常大，从那以后，伯父变的沉默寡言，不和外人接触。

伯父自杀的原因，母亲告诉我，人生的苦难有三，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而大伯父在经历了两大苦难之后，终于也走上了那条悲苦之路！

３

爷爷是从河南做生意来到老家的，娶了本地的奶奶，在老屋生育了九个孩子，父亲最小，在父亲十几岁的时候，爷爷就过世了。奶奶含辛茹苦的拉扯着九个孩子成家立业，其间的苦累可见一斑。

在乌鲁木齐的姑妈回老家看到老屋之后，又说起了一段陈年往事。

大伯母过世后，紧接着三伯父也病逝，随后堂哥自杀了，一年之内，三个年轻人相继走了。村子里得人都说老屋是鬼屋，在从门前过时都是跑着过的，家中那些年也总是有条白蛇常常出入。

可奶奶依然坚强的挺着，教育他们要自强，不要被别人看不起，困难终于没有压倒家里其他的人。在以后的生活中，伯父，姑妈大都走出农村，打拼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于是村子里的人又开始说，老屋是因为有奶奶才可以压得住。

奶奶在世的时候，曾无数次的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但她坚强的意志始终没有被摧毁。在８５岁的时候，奶奶无疾而终。

我想，这大概是上苍对于一个历经磨难的老人最慷慨的赏赐吧！

最终奶奶将老屋留给了父亲，在外已经置办了很多房产的父亲始终不愿将老屋给任何人，其中的原因，奶奶在留给父亲的时候一定早就知道……

家乡的老屋，记载了我童年的快乐时光，记载了伯父悲苦的一生，记载了奶奶含辛茹苦养育了九个孩子的艰难岁月。写下此文，仅以此怀念我深爱的故乡和奶奶！　二零零六年六月二十日凌晨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6-20　5:31:0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