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住在观澜,今天我没有出去,因为今天我不想出去,因为今天我觉得自己出去与不出去都是一样的,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情不会转变,我的生活状态也不会改变。所以我不出去,用句佛家的语句说就是:我不出去就是我出去,我出去也就是我不出去,这也就叫万事万物皆存于心吧。
观澜是我老乡住的地方,有他租的房子,也不大,一房一厅带厨房和卫生间。我是被他从他同学那里叫回来的,因为在长达半个月的在福田住宿的事实告诉他:那里是没有我的位置的,起码是我自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从他朋友那里回去的时候天空正下着毛毛的小雨,弄得空气也有着毛毛的潮湿,又仿佛钻进了我的心,让我的心里竟然也如长了冬瓜上的白毛一样,乱糟糟的又麻酥酥的,抓不到一根准音的弦。自然我是无心欣赏车窗周围的美丽景色的,哪怕是雨中的深圳更是别有一番清尘脱俗清秀绝伦的风味;哪怕是雨中道路两旁的树木更加的郁郁葱葱花朵更加的鲜艳欲滴;哪怕是雨中的上方的天空更加的空静明亮更加的蔚蓝无垠。因为我的心已被生活的坎坷刮伤,或许已破碎如风中飘荡飞舞的一片片被撕裂的废纸,是在飘飘的前行,是在没有目的和方向的前行的。
一路上我都在沉默,也象是在静思,可是具体想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看到眼前的迷茫。这种状态我以前也有过,但是这次却分外的让我吃惊,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克服了以前的迷茫重新站立。而这新的迷茫的悄然而至使我对自己崛起的信心又一次的重大打击,我似乎有了生活的不能承受之重,或许我的生命也正是生活之所不能承受之轻。而这轻重的分别就在于我对生活的理念以及我对自己生活理念的贯彻度和贯彻的决心。
车在轻微的颠簸中继续着自己的路程,我却在车轻微的颠簸中失去了自己的路程,我忽然觉得这就是我的人生:在有时限的征程中迈着无时限的脚步,自己却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因为途中歧路丛生,自己也不知道能走向哪里。所以,我总认为人生是无目的性的,哪怕是你有了自己切实的目标,到了结果了你也会发现事实的结局和自己预定的目标有着很大的差距。而这差距,我以为就是因为我们未知的脚步所走出的意识之外的必然结局。
到了大约晚上八点钟的样子,我在观澜医院的门口下了车。老乡已等候多时,这让我很感动,因为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还有我不陌生的人,因为至少在这个让我心寒意颤的环境里还有我可以得到的关怀和温暖。其实老乡是和我来自一个村庄的,他比我早毕业了五年,而且我们在村里的时候就很少见面,所以也并不太熟悉,只是因为他的爸爸和哥哥都曾经是我的老师,他才算知道我的名字的。而今天他有这样的热情是纯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这也让我更加感动。可以到了他家我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老婆是他大学的同学,同样的热情好客,并一再的嘱咐我安心地住下然后再放下心慢慢地去找工作。
可今天我没有出去,因为我害怕去面对外面的人群。我看到他们我就感觉得到自己的无能和失败,我会觉得他们看我的眼光都充满了讥笑和不齿,我会觉得我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是一个小丑,有着光怪陆离的内在和乱七八糟的外现。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的衣服里包裹着一只小小的老鼠,它在我的皮肤上爬来爬去的,引诱别人的目光去观看我的窘相;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这只小老鼠又钻进我的身体里面,爬得我的心痒痒的,想抓又抓不到想挠又挠不得,那种感觉就象冬天在外面冻得僵硬了的双手忽然进到有暖气的房间里,那种痒是在骨头里的,是渗入骨髓的,是寒暖交加的。此时我就躲在老乡的房子里看电视,电视是有线的,所以可以不停的看到很多有意思的节目,所以也可以不时地从房间里听到我爽朗的笑声。爽朗------大概是我对自己最有自信的性情了,它让我脸上绷紧的似要断裂的肌肉得以松弛,从而呈现出花朵一样的褶皱出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我的笑容是花朵,有着花朵一样的芬芳艳丽和蛊惑人心的。所以我常常笑的嘴角都酸了才停止,不过不是嘎然而止,而是笑容先从眼部开始消失,然后脸部然后嘴角然后下巴,最后才是长长的呼气的。这个方法我是听别人介绍的,据他们说如果在你笑的太厉害的时候突然中断,会造成肌肉神经拉伤或者是干脆断裂的。到时候你的脸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冷面了,动都不可以动的,或许也只有嘴角的牵动别人才知道你在笑,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看别人的笑是花朵绽放心舒气爽,看你的笑就是呲牙咧嘴心惊胆战。我虽然不是很帅气,可是也不希望在别人眼中有个那样的怪模样,所以我很是服气的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并且时刻在笑的时候都记忆起那个停止笑容的方法,结果到现在我还没有哪怕是微小的一次肌肉抽筋出现,可见这个方法是很科学的,自此我更加深信不疑。
往往我会在老乡的屋子里待上一整天。看看时间差不多五点了就赶紧出去,因为老乡是五点下班的,我要在他们回来之前出去,然后再回来,还要装出风尘仆仆的样子,并汇报些自己胡编乱造的找工作之经历,以隐匿我今天没有出去的荒唐。现在想起来那该是种最恶毒的自我欺骗的,也是种最可耻的亲情欺骗。那简直就是一种寄生的生活方式,依附在老乡的情面上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此时,我就觉得自己仿佛以前偶尔看到的那个绝妙比喻中的虱子,寄生在人的裤裆缝里,饿的时候就咬人一口,却也洋洋得意,还自以为找到了什么风水宝地。可能唯一不同的是,寄生在人裤裆缝里的虱子咬到的是夹杂着尿骚屎臭气味的血液;而我咬到的是自我人格的彻头彻尾的卑贱和低微。自然,老乡的房子不是人的裤裆缝,更没有裤裆缝的气味。更相反,由于老乡夫人的辛勤整理,屋子里干净整洁还每时每刻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让人心头诞生出一丝惬意和舒爽。我的不出去找工作,大概也有这样的一种理由包含在内吧,因为毕竟外面是炎热的夏天,而且还是远在南方的深圳,再加上奔波的劳累,屋子里该是天堂了。
然而,寄生的生活毕竟是依附于他人的。纵使是那只专爱咬人的虱子,也有逃出去另寻宝地的可能。况且我是个人,是一个同样拥有尊严同样拥有人格的男人,所以我不能过非人的生活,尽管我心头仍有怕出去见人的忧虑,尽管我心里仍有小老鼠在爬的恐惧,我还是要出去的。因为我明白,就即使是虱子也只有走出去才有可能找到可以吃饱喝足的好地方的。而且,走出不就是很多文人所一生奋斗毕生追求的终极目标吗?只不过他们的走出是另一种深层次的心理释放,是有着虚幻飘渺的高深哲学内涵罢了;我的则就是最现实的那种,走出家门,走向人才市场,走向每个公司的门口,这是一种最简单层次的身体释放,是最实际而且也是最基本的,却是我目前所必须做的唯一。
记得在出来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说:“有了你前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做父母的现在也开始理解你们刚毕业学生的处境了。妈妈不求你能给家挣多少钱,只要你自己在外面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让妈妈放心了。妈妈没有再奢望能享到你多少福,你也不要对妈妈为你付出那么多现在自己却这个样子而内疚,因为那是妈妈应该做的,也是妈妈心甘情愿做的,妈妈是不求什么回报的,因为你是妈妈的儿子。你现在只要记住一句话,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妈妈为你所做的一切和你为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是不分多少的,也是没有什么可以比拟的,那些所谓的付出和收获等价在妈妈和儿子面前是根本不存在的。”现在再想起来妈妈的话和妈妈说话时的平静,我热泪盈眶泪如泉涌。我的妈妈也是受过很高的教育的(这是妈妈在我们心目中永远比爸爸强的根本原因),她是这个天下最明事理的妈妈,我为有这样的妈妈而感到无比的自豪。可是现在我却违背了妈妈的意愿,我在追求一种自己或许根本不清楚的东西,它让我迷茫让我丧失了自己最基本的选择意向。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追求什么,我也不知道在这个自己根本不清楚的追求背后能带给我什么,或许只有痛苦和磨难吧,至少现在我体会的淋漓尽致。虽然我有一个笼统的目标是找到一份工作,可是我知道我在这份工作的背后还有另外的一种莫名的追求,但是我搞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于是,我目前的状态就是:一种莫名的心理追求蒙蔽了我的双眼,从而也让我的笼统的目标淡化成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我的羞于见人的心理同样也是因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我用怪异的不同寻常的眼光去看待别人,所以我也就相应的感觉到别人看我的眼光的怪异。
二十四年前妈妈给了我生命,让我开始在这个世界成长,并确定人的定义真实存在客体;二十四年后妈妈又给了我生命,让我开始为自我奋斗的更现实化更坚定化更有方向化而转变思想努力勤奋走向新生。所以,妈妈就是我的全部,不管我在哪里,妈妈都永在我心。于是,我决定不再做梦,也不再沉沦,我要学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妈妈给我在前方点燃了一盏灯,引导我前进;我知道妈妈也在后方为我点燃了一盏灯,让我回头就可以看到回家的路。所以我想在这里向所有的生命个体说:“去感谢自己的妈妈吧,妈妈是我们最值得爱戴的人,妈妈是我们的一切,妈妈就是我们的永生。”
现在我知道我要睡了,我的耳边响起了小时侯妈妈唱给我听的摇篮曲,我知道即使我甜蜜的睡了,耳边依然会有着妈妈唱的摇篮曲。而此刻我知道我差不多已经睡了,因为我感觉到了自己体内能量的积聚和妈妈在前方的召唤。而此刻我知道我已经完全睡了,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明天要大踏步的走向光明,走向新生,还要伴随着妈妈的祝福和期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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