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片海,总是在每一个夜晚,波涛滚滚,席卷而来,浪花里伙伴稚气依然,总停留在长不大的少年;海潮中,梧桐树总是枝繁叶茂,浅紫色的梧桐花开得如火如荼,下雪了,一串串冰凌挂在房檐下。在睡梦中我的祖母依然健在,青苔铺满井台,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点,生怕一不小心滑倒。
这片海中没有方向,却用很多很多的路引我回故乡。
那是一座小城,有古旧的青砖街道,有弯弯曲曲的小巷,还有很多低低矮矮的黑屋瓦的老房子。清晨,最早进城的总是拉垃圾的马车。那里,一条街上的人叫街坊,整个街坊都互相认识。那里人们吵架了,总有人上来劝架,“都一条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街坊邻里的,有什么可吵的?”吵架的人声音于是低了下去,心里泄了气。
在那青砖街上走,每一脚都迈得塌实,腰竿挺得笔直,我是这里的主人。在他乡,无论住多久,都是客人,那份仓皇孤寂永远抹不去。虽然知道,故乡,他乡,对人而言,都是辗转生命、寄托生命的地方。只有远离了故乡,才知道对故乡有着多深的感情,才会懂得一个叫思乡的词语。
我的故乡,有时候距离很遥远,有时候距离很近,层层山峦,万道溪流,在天涯处,一杯酒,一弯月,且饮一杯寂寞,故乡在酒里,且贮一些相思,故乡又浸泡在在望月的一举首里。
故乡如一处死结,挽着生命里最初的印痕,牵涉着最单纯的感情。我在那里一所矮房子中以新生婴孩的目光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我在那座土墙包围的低矮院落蹒跚学步,我在那里跌倒后扯着嗓子哭嚎过。在那里,我第一次背上书包当了小学生,有了一大群男的女的同学,黄昏时,我和同学骑着单车穿街越巷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只为寻找一场露天放映的免费电影,看了一部电影《少林寺》,我在学校旁边那棵大树上认真刻下了初恋对象:“李连杰,李连杰”,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忧伤。
小城外,坟场里,埋葬着曾祖祖父一辈辈亲人,我想我最终也会埋葬在那里,埋葬在祖父祖母的脚下,继续听祖母讲故事。
故乡,给了我最初的痕迹,我的乡音,我的生活习惯,这些抹不掉,洗不褪的标志。
这个世界上总有我们钟情的地方,而故乡是任何地方都代替不了的,它是一座永不倒塌的堡垒,执拗地牢固地占领着我们意识信念。对故乡,我们唯有束手投降。
诗人说,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对我而言,家可望可近,却无论如何回不去了,我有了新家,这个新家里有我的老公,我的孩子,我已经做了外乡一名地地道道的媳妇。当年的一离开竟然是永世的流浪不得归,想想该是何等痛心?
朋友从故乡来,带来了故乡的酒,故乡的味,带来了故乡的风。就在今夜,让我们举杯,举一杯冷色,一印而尽。为故乡干杯!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6-17 16:31:3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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