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爷的故事,都是从爷爷没门牙的嘴里透风跑出来的,但乡里人都以为真。
爷爷三兄弟。三爷身如金刚,学武;二爷瞎子,从道;爷爷身体虚弱,习文。三爷算命,生辰八字,阴卦阳卦,八八六十四爻。算得甚准,卜占甚神,乡村七寨,皆传为美谈,津津乐道。爷爷习文,孔孟之道,诸子百家,诵吟千章,过目不忘。书法刚劲,拙中藏巧,潇洒飘逸,神采奕奕。乡里红白喜事,赋诗吟唱树碑悼念,必定请他。三爷我没有看见,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牺牲四十几年了。
爷爷说三爷五岁的时候去了内半县八大公山最高山斗篷山从师学艺。十年下山试艺,曾把村南口玉泉溪上一块石板桥背负三里。今天,我在这块石板桥上掂量掂量,至少也有三百多斤。(内半县我没有去过,初中的书上说那里是一片汪洋的原始森林,现在已经是新型开发的旅游区了。)
三爷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很能会水。能在水中呆一个时辰,非抓一条大鲤鱼上来不可。每逢澧水河涨大水,三爷单驾一叶飞舟,出没风波之中,拦截木材,死狗死猪死鸡之类的东西。木材堆满了咱家的柴房。凡上游来的可吃之物,皆分乡邻。
一次,三爷上集卖柴,碰到吴家界匪徒吴大帮子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搞强j*。三爷怒火中烧,跨步一脚,踢到了吴大帮子的屁眼,痛得吴大帮子哇哇大叫。但吴大帮子也是行武出身,为了在他兄弟面前耍威风,喝退了前来帮凶的匪徒。整理好裤子,举拳便朝三爷当胸,就往死里打,三爷灵活闪让,还不到三五个回合,吴大帮子就被三爷拿住了肘子,捏得吴大帮子脸都青了,汗水像黄豆一样从额头上滚下来。吴大帮子的兄弟见吴大帮子丢了脸,二十几个人手提赴刀,一拥而上,直杀上来。三爷不慌不忙,拾起挑柴的扁担,舞得水泄不通,从集东打到集西,视无人之境,打得吴大帮子一伙狼狈逃窜,并处决了吴大帮子。因此受乡人爱戴。
后来,贺龙南昌起义失败,转回老家洪家关继续革命。贺龙闻得三爷英雄,深夜拜访。三爷也敬佩贺龙豪爽气概、大智大勇。并与贺龙拜为把式兄弟。遂归贺龙军部。
为收民心,振士气。三爷向贺龙建议收拾民愤极大的张天花。贺龙颔首同意了。次日便挥军马蹄岩,驻扎香址溪。
张天花杀人如麻,见钱物就抢,见少女就淫,淫后就杀,不留活口,八十岁的老人和儿童也不放过。每到一处,放火抢杀,整个村子鸡犬不宁,像患天花瘟病一般。百姓受苦哀道,凑钱请官剿匪,但国民党每到林子边,胡乱打一阵子弹,见势即收。回去报告长官说地势复杂、敌情不实,未敢妄进;又云张天花枪法了得,以一敌十,况剿共匪是当务之急,于是草草收兵,也没奈何张天花,张天花照常我行我素。
张天花老窝马蹄岩,现在美丽的武陵源境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拖着有几十条枪,占山为王,悠闲自得。乘人不备下山抢劫,与人相追入山为安。其实也没得啥能耐,枪法准,心狠手辣见长。
三爷献计对贺龙说:“要端张天花老窝,必须分兵两路,其正其后,其正接火要猛,虚为强攻,实掩其后路。其后要迅速,飞奔月亮垭,用山藤为绳,攀危壁至马蹄岩,攻其后备,夜间行事,以火把为号,前后夹击,攻其不备。”
贺龙与周逸群等人商议之后,纳其言。命三爷带着四名勇士攻打张天花后备。还准备了若干细则,议事三日后按计划行动,并传令三军,若泄密者,军法处置。
三日后夜,三爷首当其冲,身先士卒,从后备打入张天花老窝,令张天花疑是天兵,无心恋战。不一夜,全歼张天花余部。而红军没折一兵一将。由此三爷深受贺龙赞赏,被任命为红二方面军第一团一营长。
马蹄岩一战获胜,百姓拍手称快。贺龙趁热打铁,布告安民,减少税收,鼓励参军,男女平等自由等等,深得民心。
紧接着三爷随贺龙在桑植南岔、茅屋口、巴茅溪又打了几次胜利,与国民党驻桑植城张旅部接火,并消灭之,巩固了湘鄂川革命根据地。在湖北为贺龙打下了洪湖根据地,处决了黄霸天。威名与贺龙、肖克相齐。
一九三五年,红军被迫长征,北上抗日。三爷由周逸群介绍入党。红二方面接到中央命令后也绕道长征。
在那极其艰苦的岁月,三爷始终保持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他的桑植民歌就唱得正音。
“六六三十六条河,
九九八十一座山
尽管天涯没有边,
穿起草鞋也要走到边……”
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三爷便击筑引亢高歌,士气顿时倍增。
三爷爱戴战士,与战友同甘共苦,他常常把自己节约下来的粮食分给大家吃,而自己却野草伴汤喝。
一次,三爷和一名战友去给后备军送鸡毛信,让其绕道前进,原是线路已被国民党军切断。途中被敌人发现,包围了他们。三爷把战友支开,自己朝敌人喊:“长官,鸡毛信在我这儿,我领你们去捉贺龙。”
敌人把包围圈缩小,围住了三爷,三爷的战友乘机带着鸡毛信逃走。
三爷估计战友在危险区之外,便掏出一份资料,晃给敌人看:“这是贺龙部下所有共[chan*]党的名单,我知道贺龙的行踪。”
敌人信以为真,认为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都向三爷围了过来,三爷却拉响了怀中的手雷……那年他三十五岁,没有子嗣。
消息传开,贺龙痛心疾哭,说自己失去了一只坚强的胳膊膀子。
解放后,贺龙被封元帅。贺龙感其恩德,在桑植烈士陵园中为三爷虚设墓位,以怀眷念。其实,那坟墓连三爷一根白骨也没有。
后来,京城来一高官,在陵园中得知有一烈士空坟,万般感慨,当即赋诗一首,名为《吟空坟》:
“澧水脉脉谓东流,
英雄虽是几春秋。
建功立业休问短,
一墓空坟万古幽。”
这首诗,被一文书得之,写进了《桑植县志》,有据可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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