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羡慕那个住在瓦尔登湖的亨利•梭罗,他远离尘嚣,远离世俗的纷扰,潜心静读写作,历时两年两个月另两天,在明净如湖的一方天地里,纯洁了一个传说。
但认识散文家杨稼生老人并拜读了他的散文《不疲倦的茅屋》后,我感觉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梭罗,他比梭罗更让人敬重!
梭罗的舍弃红尘是刻意主动去寻找这个一方净土,是心甘情愿享受这样的平静生活的。杨稼生老人却是在1956年的文化大革命中,因文招祸,被赶进深山里,这一去就是22年,却从此被动地成就出了属于他的“瓦尔登湖”。
那年他被迫扔掉笔杆,拿起比笔杆重一百倍的镢头时,文弱书生一样的他没有丝毫怨言,环视着蚊蚋飘飞、蓬窗矮檐的黄泥茅屋,他坚定地说:“看我能不能在这里活!”捋一把野菜,捡一把干柴,烧火做饭,当丛林里袅袅升起第一缕炊烟时,他没有因孤独而伤心,竟然感到喜气洋洋,这种直面苦难、豁达乐观的心态,让山川仰止。
从此他和山民们躬耕于南山,挖山不止,大胆引进泡桐和江南毛竹,想让它们在山顶和山脚安家落户,这种想法在当时野蒿满山的高寒地带,单纯美丽得如一童话,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当遍山翠绿时,他那曾有的些许对命运的怨艾都烟飘云散了,取代的是对大自然的无比关爱,由自己的的双手培植、移栽过来的春天,是对他劳动最好的报答。后来北京电影制片厂特地把泡桐能在这里生长的奇迹,纳入纪录片《绿化祖国》中。
他付出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大山知道,大山无言。
为了阻止野猪拱吃竹笋,春寒料峭的夜里,他就和衣睡在竹林里,不时击石发声吓唬野猪,一直到太阳出来,这时守候出来的那轮太阳就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太阳,千尖竞发的竹笋也会让他喜极而泣的,这样熬夜守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他亲眼目睹了竹笋吐芽、拔芽、长高、到木质化,他才敢合上困涩的眼,睡个踏实觉。竹笋干旱时,他一桶桶地从山沟里挑水浇灌,只要竹笋破土而出,他的肩膀磨破也在所不惜,我不明白身单力薄的一个人,骨子里怎么有这么多旺盛的精力?
在这个山高路远与世隔绝的深山密林里,没人管治他,没人约束他,按理说对于不公平的际遇,满腹冤屈的他,应该消极怠工,应该一蹶不振,应该愤世嫉俗,但他竟然如此忘我而积极地劳动着,和自然建立了一个可以通感的频道,不知疲倦地开垦着荒山野岭,并与周边的樵者牧者等山民结成好友,相依为命。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我不得而知。他的话,也许是他行为的最好注解:一个人的劳动只要于社会有益而没有伤天害理的成份,时间久了,都会产生感情的。我的绿树我的翠竹给我的情感没一丝假象……没有惊天动地的表白,没有深奥难懂的哲理,那是一颗纯朴伟大的心的自然流露。
收工回家时,他舍不得休息,依然不辞劳苦地美化茅舍,在周围除草挖土,挖出空地种菜,育花,养荷,种菜供应生活所需,种出的大丽花,月季……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竹枝摇曳,荷花飘香。这是热爱生活的他创造出的世外桃源,这是他的“瓦尔登湖”!
各种花籽是那些来山的牧者樵夫和林业爱好者送的。他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每逢有客人,他都会趴在土灶前,不顾烟熏火燎地给人家烧开水,捧上一大碗漂浮着野菊花金银花的绿生生的茶水给客人,客人被这纯朴厚道的待客方式感动了,再来时,都不忘给带上各样花籽来报答他的盛情,于是他的茅舍四周花团锦簇,并逐步连向山岗,和泡桐毛竹遥相辉映,香飘四野,置身在绿野花海里的他,自然是陶醉得不知疲倦、委屈为何物了。
即便在大雪封门的严冬里,他也把含苞迟放的菊花搬进茅屋,躺在柴床上,静静地欣赏着花苞迎寒绽放的美景,暖意就融满陋室,怎么会不让人心无杂念,心旷神怡?如果不是背负着心灵的屈辱,在这个纯净的“瓦尔登湖”里,真该是其乐融融了。
红尘曾经遗弃了他,是大山收养了他,他的勤劳与智慧美化了大山,大山因他而美丽,他因大山而自豪!
没有人愿意选择苦难,但当苦难降临时,很多人呼天抢地,怨天尤人,大有生不如死的哀痛,我自己不是也深有体会么?曾经以为自己是世上最痛苦的人,还煞费苦心地把“苦”字分开写,拼成我的笔名——古草,而我的这些痛与他那种被错判,被驱逐,被抛弃,种种不公平的待遇相比,是小巫见大巫,是无病呻吟,而他却能默默承受,敢于面对不幸,这种化解伤痛、超越苦难的人生方式对于身处逆境的人,是值得深思和学习的!他把自己的一腔热血,无怨无悔地奉献给了青山绿水,而青山绿水抚平了他心灵的创伤,并在他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事业——不读书不作文章20多年后,仍然能化作丰厚的营养,使他文思泉涌,那是沉淀下来的一笔精神财富啊,走出大山后,他奋笔疾书,写下了启迪人生的《不疲倦的茅屋》。
此刻我捧读着这本书,沉浸在他用心血凝聚成的“瓦尔登湖”——这个竹林环卫、泡桐林立、鸟语花香的“茅屋”前,感慨多多,泪花闪闪……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6-17 8:48:2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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