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山情结

那一年，我留着参差的短发

骑在你光秃秃的背上

手掌和赤脚满是黄土，顽皮的

拍打你的屁股，沙土飞扬

与笑声一道，扑洒在或近或远的绿海

找寻着，槐花的甜香

麦田的波浪，春蚕的嫁衣，还有

唱响童年的，淘气节拍

顺着你粗糙的肚子溜下来

裤管里，滚动棱角分明的土粒

摩擦栗色皮肤，和黑色汗泥

泛起让人发痒的气息，阿嚏！

回音在四谷间，荡起一群群灰色的

大鸟。扑喇喇地，翅膀很大，羽毛很长

我一次次的，要你背我

在山间嬉戏，在黄昏后沉思

风起时，念起我曾经心仪的男孩

吟咏我成长里的痛和甘

许多个名字，刻在你的脊梁

而你总是藏匿，我没来由的忧伤

你没有老，我却长大了

那一年，我离开了你

没来得及与你作别

又一年，我回来了，兴匆匆去看你

而这一次，你真的老了

你的衰老，灭绝了周围的全部绿意

哦，不，从你的背上望去

透过朦胧的泪眼，一棵渺小的松树

于风中颤栗，我想拍拍你

却听到树的哭泣

那是大鸟们曾经的家，在倾听我

还是你肚子里多少个故事，在期待我

我伏在你的背上，默默无语

泪，风干了

我留在你身上的，所有旧梦，还有

许多个孩子，童年的歌

龙，曾卧在这里

龙，曾卧在这里，彻夜不眠

它不停地翻滚，吞下一片片沙崖

床，变得越来越宽大

牛背山的鸟儿，尖叫着穿过

它黑色的咆哮，翅膀淋上它

喷射出的，点点水花

而远处的绿意，只是慢慢挥舞

柔软的轻纱，根须里蓄满了昨夜

龙，悄悄吐露的情话

除了我，无人了解

龙和绿之间持续了几千年的

神话，那是牛背山，在一个醉了的黄昏

在我的拍打下泄露的

天机。从此，我便喜欢

站在绿意里，或者潮湿里

侧耳倾听，整日整夜

我多想，再感受绿，在盈盈间的轻颤

龙，在不眠时的冲动

它想无限的接近那抹绿，却又怜爱的

在不远处游移

空出一段，看似干燥的距离，为了

留住，生生世世的情谊

我伏在牛背上。痛哭。哀悼。

那段距离，和那段曾经渴望永恒的

神话

后记：

我爱的山，和我爱的水，

除了黄色的沙土，没变，其余都变了。让人心痛，让人想起就揪心的痛。

我的家乡，我的连着心的山水，向北凝望，我只有泪千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