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城市,灯火阑珊的角落,落地窗前的我。空洞的眼神穿过夜的帷幕,整个城市有种迷醉而沉沦的美。
不知此刻,有多少故事在上演着,团聚,别离,争执,哭泣……
心事如梦般在城市的灯火中缓缓游走,我苍白而冰凉的手指在黑暗中找不到它应有的姿态,但我知道它们仍是优雅的,还有那支晶莹剔透的银指环,矜持的光闪耀着我微弱的期盼。
于是,我想起那属于我的、平淡而近乎偏执的关于爱的故事,想起那个送我银指环的男孩子,那是个精致绝伦的男孩子。两年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无缘由地牵动我所有的喜悦与思念。接下来的两年,我的世界天天天蓝。
那年我19岁,一个19岁的孩子就该有90岁的等待吗?
也许我不该那样迫不及待而又恣情地品尝爱情的滋味的,使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梦,脆弱而隐痛。最后都化作指间淡淡的哀伤与苦涩。然而那时的我的确是怀着蓝天白云一样天真得近乎执拗的心意期待他给我一个未来的。
此刻的我,又想起那个我永远无法再接近的男子,是他注定我一生的悲情。那是裸露在岁月中不朽的传奇,是我前生今世的守望,守望出一路的沧桑与甜蜜,刻骨而苦痛。
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亘古不变的孤独的夜晚凭吊爱情?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那天……
久违的嘉言的声音从话筒那头风一样地传过来,我是平静的。然而,他委婉而急切地说,小译,我们分开吧,我在广院找到了喜欢的女孩……对你,其实我也放不下……
放下听筒,我登上了北上的列车,不为什么,不是像大多数的女孩一样想去找他要一个解释。只想找一个体面的方式祭奠我两年的爱情。
于是,我跋涉千里去向他告别。
那时,面前的他,痛痛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睛不再清澈,我从那里再也看不到自己曾经的欢颜。我怕了,怕自己就此沉沦下去,沉到他给我的苦海中。我想挣扎,可我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桌上,合欢花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过来,一杯茶被我喝出了五味。
我深爱的男子,嘉言,穿着宽宽的格子衬衫,深蓝色棉布裤子,利落的短碎,和以往一样风格的装束,一样的姿势坐在我面前。然而,其它的一切都变了。
他开口,小译,你太任性了,三个月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怎么就学不会爱别人呢?何时你能主动和我联系呢?我不知道你是内敛还是不在乎……我是那么不愿放弃,可是错的地点却遇上了对的人,我……
嘉言的声音长长久久地响下去,我想流泪,想说些悲哀而凄楚的话来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有一些很难消失的笑意。
——如果我不任性,如果我理智,就能回到从前吗?重新开始吗?
这安稳而苍白的笑,瞬间埋葬了许多年少清纯的东西,埋葬了两年的青春过往。
我伸手紧紧地握住嘉言的手,只一下,就松开了。我中指上的银指环发出绝望的光,不知有没有刺痛他的眼,那是他送我的birthday present。
我笑着,起身向他告别。留下的,是我两年的爱恋和一个暖暖的吻。转身而去时,我还是哭了。
一点点温暖的泪
拂过冰凉的脸
离别是一股不经意的风
吹向未知数
挥不去一段甜蜜往事
一串串倒退的行道树
向前的黄昏追不回的你
追不回的落日
南下的火车上,又想起嘉言,想起两年的欣喜与疼痛。我用手把流在肩上的黑得像盲眼一样的齐肩长发披到颈后。两年了,两年的时光,长发,沉默,隐忍,如朝阳撕裂般的笑,是表象背后的我,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了,只要能安全地活下去,不受伤就满足了。两年前,一个真挚、温情的孩子来过——现在她死掉了,葬在嘉言的凝视里。
想起嘉言的话,你的手像手术刀一样冰冷。
他问,我们还是朋友吗,对吗?
朋友?多么奇怪的字眼,哪有朋友啊?是啊,曾经的一切烟消云散后,除了朋友,除了最了解你的人,还有何处可以栖身?
温情,也是悲哀,如果只是一个苍白清澈的结局。下车,出乎意料地,宇诺来接我。这是个坚持,坚持到两个女孩子都不忍心放掉的男子。
遇上他那天,我惊呆了,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然而我一眼就看出,他与嘉言不是一路人,嘉言冷漠,气质清冷,喜爱深色的衣物,喜爱《那时花开》,喜欢王家卫的电影。而宇诺不是,他笑起来像个小孩子,声音是阳光的,身体里流的是热情的血液。从在校园的宣传栏看到我的照片的那天起,他就拼命地寻找可以认识我的一切途径。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终于,那天,我惊呆的眼神给了他机会。的确,他是个有资本的男孩子,有精致的面容,优异的成绩,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外校的。
他伸出手,我叫宇诺。我知道你叫嘉译。一句话,让我无法拒绝。
之后的每天,他都会来班上等我放学,然后送我回家。路上他一直说,而我,始终沉默。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接送,因为嘉言是从来不陪我走的。他也很少来班上找我。
那次,参加奥赛班的补课,碰巧在他们班的教室。间休时,看到后墙壁上他的照片。那一刻, 回忆的潮水泛滥,我猛然想起我曾经指着这张照片对好友说这就是我喜欢的那种男孩子。那时,我还没有嘉言。
我哭笑不得,嘉言就是有这种本事,遇上他,让我对自己曾经倾心的男孩子都视而不见了。我没有告诉宇诺这一切。依然和他维系着暧昧的一切。
转眼高三毕业了,整个一个暑假,每天上午,我都和宇诺在一起,下午则在家上网、写文章。我仿佛已经习惯有宇诺陪伴的日子,而嘉言似乎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渐渐地,我已经会和宇诺说笑了,然而他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尽管他说爱我。
爱我?我从不反驳。没有意义,男孩子总是要面子的。何必费神去追究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我只知道,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每天下午,他会和她在一起,我见过的。那女孩十米之外就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仿佛知道我是与她未来幸福有关的人,女孩子的第六感总是很厉害的。当时宇诺就在她身后,微笑着望着我。我转过头,看那精致的店铺,心里酸酸的。
我很怕,怕曾经对宇诺的感觉会汹涌澎湃的回来。虽然选择离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我不想舍弃,舍不得的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宇诺,还是女孩子本能的那种虚荣?
我曾看见宇诺身上青青的一块,我问他,他说,女朋友打的,拿金属制品打的。从那时起,我才知道,那是个“全知贤”似的女孩子。表面温柔内心暴躏。他说,他们的爱就要到尽头了,他喜欢那种温柔似水的女子,是我这种的。我照片上那种忧郁决绝的表情泄露了一切。
我不说话,温柔地望着宇诺。我那时以为他们真的会分开。
我做了宇诺两个月的情人。
两个月后,我去了武汉念大学,而宇诺和嘉言都留在了北方。一个在大连,一个在北京。
每天宇诺都会打电话过来,长长地问候我。他是个家世不错的孩子,有着大把大把的零花钱。而嘉言,我再也找不到了。我和嘉言,也许今生就不适合在一起,两个人都太消极,太沉闷。从来不会主动为爱努力为对方努力。
我曾经以为我会和宇诺走到一起,可是,我发现我们都太幼稚了。不止一次他打电话来,哽咽着向我诉说和女朋友的矛盾和他的伤心。我总是静静地聆听,从不插嘴。可是,有一天,我终于劈头盖脸地问他,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在和我说什么?说完,我啪地挂了电话,泪水汹涌而来。然后,拒绝接宇诺的一切电话。
我想起嘉言,我不要这样,即使结束,也要他亲口说出来。于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找到了嘉言的电话,之后就是别离……
面前的宇诺温柔地看着我,我收回目光。他猛地抓我入怀,小译,给我时间,我会和她分开的。我冷冷地说,曾经的追逐,强忍住的泪水,那年那月冰砂蓝的天,你的介入奉送给我的离别——一切的一切,只是你一句轻轻的承诺负得起的吗?拜谁所赐,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了!我的话似乎有些蛮不讲理。然而,我终究是忍不住了。
宇诺抓着我的手腕,不让我离开他的怀。我的手腕上,是他送给我一只手镯,简单的磨砂银合浮在淡褐色的皮肤上。我曾经期望这镯子是一种符咒,套上之后可以像七夕月光锁住竹影中永藏的秘密般锁住我的眼睛,那样东瀛便不会有平安盛世的绝世美人,更引不来六公子恨难绝断的痴心。而我,也可以耐心地做我的人,平常心。
宇诺依然在不停地努力着,我的泪终于在他的倾诉中淌过冰冷的面颊。我说,如果邂逅是为了别离,为什么要让我们相识?
宇诺的手穿过我的长发,只说一句话,要我留下。
此刻我心中的寒冷比冬天还深。无奈的荒凉在那一刻迅速蔓延,像潮水一样。
我说,宇诺,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和她分开,你回来找我。在这期间,我们不见面。一年后,你没来,我就当你是我失散了的亲人,好吧?宇诺松开我,轻轻地点头。最后,我的唇上留有他轻轻的一个吻,这是相遇以来他给我的唯一一个承诺。
离开宇诺已经两个月了,终于明白爱情有时就是这样,相遇了,是缘;散了,也是缘,只是浅了。
宇诺依然会来电话,只是不那么频繁了,电话里我听得出他的不舍与心疼,但他不再说爱我。他说有些事等他做到了,再说。
每次,我都是笑笑地说好。
终于明白,有一种办法可以保持男女两情相悦的永远,那就是两人永不圆满,永不相聚,永远牵不到手。即使人面对,也让心在天涯,在天涯永远地呼唤与思念。我想唯一只有这种感情才适合叫做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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