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胆借漫画家丰子恺先生文章中的一句话作为本文的标题。

丰先生在他的《缘缘堂随笔--代画》中写道：“马路旁边有一件很触目的东西可以入画，屡次想画，然画兴阑珊，提不起笔来，不画又难过，就写一篇文章代画吧。”丰先生看到触目的东西原来是这样的光景：“装潢华丽布置精美画廊上，照耀着闪亮的电灯。……离开玻璃窗五、六尺地方的人行道旁立着一根电线木，电线木上靠着一架小巧的人字梯，一根很粗的链条束住电线木和梯脚，一把很大的铁锁锁住铁链条的内端。——如此而已。”然而，如此光景，在丰先生的眼里的确容不得它“这把铁锁的上方的两只钉好象两只睁圆的眼睛，下方的一个钥匙孔好象一张撑开的嘴巴，他用这副狰狞的面目来对付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一切行人，他疑心每一个行人都是窃梯贼。他侮辱所有的行人，包括我和你在内。……依我所见，这东西不但触目，竟又惊心。”所以丰先生以笔代画发出了“人间耻辱的象征”的声讨。末了，丰先生“盖”上了“速朽之作”的“图章”，希望这样羞耻的象征速速灭绝。　

时光过去了40多年，丰先生的这番希望似乎成了泡影，这些年，君不见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日新月异，但每幢楼房却都有相似的光景：每一户有两道门把守着，铁的在外，木的在内，阳台、窗户罩着冷冰冰的铁笼子，人们好象生活在牢笼之中；有些门上留有“窥眼”，在这个窥眼中，门外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嫌疑犯，即使朋友来访，主人也得先从窥眼中仔细“审查”才敢放人入室。这些，决非是出于主人家对装饰和窥视他人的爱好，而是因为人人谈窃色变，才导致家家戒“贼”森严，其实，这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心理安慰罢了。茶余饭后常听人说某家白闯破门而入如何如何，不说物质损失，但精神伤害就不得了。于是人们想出许多怪招，据说，最绝的一招是每日出门得留些现钞在家，万一窃贼“光临”，也可作为“报酬”请他“帮帮忙”，高抬贵手，免得家中遭更大的殃。若谁家真个遭了不幸，主人骂的不是窃贼，反倒痛心疾首地检讨自己未将财物藏好，或未留“小费”在家，真是怪哉，怪哉！

俗话说，做贼心虚。做贼哪有不心虚的，主人怕贼，贼更怕主人。现今世道许多人糊涂的主次颠倒，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光景。这光景与当年丰先生笔下的“人间羞耻”相比，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了，若是丰先生在世的话，不知还会感到何等的触目惊心·我想,若丰先生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再次声讨这人间的羞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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