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作是写给《献给海子的诗1-60》的后记
我在春天的时候写下大量献给海子的诗歌。那些被人们逐渐遗忘的时光,总想用我的指间慢慢唤回。然,我唤回了大海的回声,唤回了春暖花开,我的诗人还在那个我从未抵达过的陌生的地方夏眠。
喜欢海子的诗歌其实还没有几年。刚发行上市的《幸福》杂志扉页刊登的就是他的那首《面朝大海》: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了这世间还有一个叫海子的诗人。
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他已去多年。只是感觉他诗歌里的一些遗憾情绪。他为什么要从明天开始才做个幸福的人?幸福原本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完全可以从现在开始,从今天开始的呀!?
他的“喂马,劈柴,周游世界”,让我想起武侠小说里那些刀客、剑客们。多情的是剑客,无情的是剑。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也难怪诗人要从明天开始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了。处在现实矛盾的中央,许多美好的意愿,希望能和人分享。“倾出我心我力”,但尘世那样喧嚣,红尘那样浩荡,我们的诗人又怎么能横过滚滚红尘,直接进入幸福的清静之地?或许,许多的幸福来不及尝试,早就被滚滚红尘掩埋了。
不如,做个简单的人。不如,少写那些忧郁伤感的诗歌。
“明天”是一个多么领人向往和赋予美好的日子。纵然今天有许多的不幸和悲哀,至少我们还有明天可以等待,还有明天可以弥补以往的许多遗憾。
只是,不知道明天的粮食和蔬菜会有怎样的命运。
那盛产粮食和蔬菜的土地,那种植粮食和蔬菜的父亲母亲,弟弟和姐姐,他们都在好吗?今天就要悄然过去,明天的诗歌里,那些在村庄里的乡亲们或许能够健康长寿,幸福生活,有足够的粮食、蔬菜,有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当太阳爬上黄土筑就的窑洞,被灼伤的是窑洞前喘气的狗的眼睛。篱笆墙的影子还是那么长,诗人的影子还是那么沉重。
如果诗歌能树立一座丰碑或者能建立一所平地而起的房子,我希望它们能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候,到处注满了自由、轻松、幸福的诗歌。
倘若诗歌能够成为粮食,能够代替蔬菜,那么,诗人,请继续吧,不要合上你疲惫的眼睛,不要穿过长长的列车,试图抵达天堂。天堂,虽然四季如春,但没有大海,没有盛开的鲜花,只有白色的云朵变化多端。
诗人,你说好要与我们分享你的幸福。你的幸福,就是找到了通往天堂的阶梯么?你的幸福,就是让你的诗歌插上风的翅膀么?你的幸福就是给每一个河流取上美丽温暖的名字,给每一座山穿上绿色的衣赏么?
可是呵,你写下祝福的时候我还没有成人,我花一样的年龄还未曾接近诗歌半步。那么,在我如此贴近你诗歌的今天,你又如何弥补你早年祝福的遗漏?你又如何祝福我“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些闪电告诉你的绿色梦想,那些与朋友与亲人的亲密接触,诗人,都不及你诗歌洋溢的情绪十分之一。
我在你死去后的许多年才认识你,认识你的诗歌,认识大海,认识春天,认识什么是幸福。
诗人,你的死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将越来越清楚地看到,1989年3月26日黄昏,我们失去了一位多么珍贵的朋友。失去一位真正的朋友意味着失去一个伟大的灵感,失去一个梦,失去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一个回声。
诗人,你死去的那天,我刚好十九岁。刚刚学会伊能静的《今年我十九岁》的新歌。那时候,我未曾读过你的诗歌,从不知道这个世间还有海子这么一个诗人。
今年的3月26日,我在网吧写诗,无意看见关于海子的生平,才知道3月26日那天是海子殉难的日子。所以,我决定写有关海子的诗歌。因为1989年3月26日,宣告了一个诗歌时代的终结。
“诗人是世界之光。”这句话出自哲人卡莱尔之口,虽然是如此的贴切,但在赤luo裸的金钱时代,这句话又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然而,超人永远是不合时宜的,如梵高,如尼采,如叶赛宁,在世人的眼里,他们要么
是天才,要么就是疯子。海子就是这样一位介于天才与疯子之间的诗人,他的诗向我们昭示着一个温暖而美丽的世界。
正如诗人苇岸所说:“海子含着泥土,来自大地的深处。他是民间的儿子,具有和谐的自然启示的诗人。”
海子,你是一位有着赤子之心的诗人。
读他的诗,感受到了温暖而美丽的麦地,感受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奔放而温熙的情怀,感受到了那诗歌金属般的质地,同时也感受到了那飞跃的声音穿越无数个世纪,而回到人类的原初,那一个诞生赤子之心的混沌世界。
然,那样的温暖而热忱,那种怀着对大地、对人类的热爱,让海子疯狂而郁闷,因郁闷而阴涩,因阴涩而死亡。
那个有着原初素质的赤子、原始人,有着巨大力量的歌者,从刀耕火种中来,把诗歌接源于西方的形式和精神。他歌唱人类、自然和生命,歌唱一切已知和未知、神圣与光荣。诗歌无论长短,无论明朗的还是晦暗的,他的诗都有着阳光般的质地,金子般的颜色,麦芒般的饱满。
我不想听那些诸如:“海子是中国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浪漫主义的诗人,为中国的诗歌史开辟了一块前无古人的天地……”之类的话,我只知道,有一种热爱,有一种疼痛,有一种忧郁来自心灵中那尚未污染的东西。那就是诗歌,海子的诗歌。他的诗是一种温暖而光辉的存在。他让我们回到赤子之心的时代,在我们这个日渐金钱化、日渐冷漠的世界,具有着无比的价值和尊严。
感谢海子,他把非常有限的生命浓缩,在一个瞬间,显示出了生命的全部辉煌。所以,我在疼痛过后,为他写下大量的诗篇。我的诗歌因他而转折,转折走向泥土,走向村庄的原始气息。所以“我厌倦了古典的浪漫,厌倦了华美的意向”。所以,我采用写实的手法,但我依然有梦。
在六月我总能突然回到荒凉
赶上最后一次
我戴上帽子/穿上泳装/安静的死亡
在六月我总能突然回到荒凉……
感谢海子不朽的诗歌。我也要面朝大海,让大海引领我们回到我们的原初,让海子替我拭去身上的尘土和荒凉……
夜色已深,窗外ktv音响还在,使我本不平静的心更添了几份烦躁。我轻轻打开《海子的诗》,如轻轻拂去岁月的尘埃,在海子诗歌的田园里拾起一片片麦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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