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5年·我们失去了最值得我们敬爱的巴金老人,最后一个"五四"的传人离我们而去了,当年·鲁迅逝世的时候,郁达夫曾说,没有伟大人物产生的民族是可怜的生物之群,而有了伟大人物却不知拥护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巴金一家在文革中遭受了残酷迫害,尽管是作为受害者,他晚年一直在深刻反省这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写出来五卷本的<随想录>,然而,到了1991年,却还有人在恶毒地诽谤这位苦心孤诣的老人,说什么说真话不等于真理·真是荒谬至极,难道世上有永恒的真理吗?你为什么不去创造一条来呢,真话尚且不敢说,惶论真理·随着他的离去,这个民族从此彻底失忆了。

二

孙中山和蒋介石的关系正如列宁和斯大林的关系,孙中山组织成立中华革命党,曾以非常之手段对付一切反对派,因革命党内部的资金问题,孙中山和当时革命党上海的负责人陶成章发生了纠纷,他于是指使当时为上海青红帮流氓的蒋介石暗杀了陶成章·暗杀是孙中山反清时惯用的手段,但当时清朝已经被推翻了,民国建立起来·他大概感到此事传扬出去不太光彩,本来他是知道蒋介石此人是靠不住的,但鉴于此,只能内定他为接班人·列宁当年也伯乐相马一样看中了斯大林这个打家劫舍的格鲁吉亚惯匪,列宁只是想用斯大林的阴险狡诈来对付孟什维克,没想到哀叹野心极大,而且有着高明的政治手腕,苏俄刚渡过危机,实际权力就已经牢牢掌握的斯大林手里了·

"政治"二字无论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都充满了阴谋和血腥·

三

台湾的民主进程告诉我们,自由是可以争取来的,从49年国民党初去台湾,雷震就联合胡适在台湾创办<自由中国>杂志,胡适当时在美国,只作为名义上的发行人,因为他和蒋介石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充当了"保护伞"的角色,而雷震是社长,主持杂志社的全面工作,他办事干练,性格耿直,雷厉风行,被誉为<自由中国>的"火车头",直到1960年雷震被蒋介石逮捕下狱,<自由中国>才结束了它十年自由言说的生涯,它开一风气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雷震,胡适之后,继而有柏杨,殷海光,李敖,陈映真,这些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一代接一代,前赴后继,他们虽然没有实现当初的反攻大陆,反共抗俄的"宏伟志向",但他们却与台湾的暴君,特务斗,为民请命,舍身取义,使台湾的政治状况一步步趋向民主,现在,陈水扁,吕秀莲这样的下三烂要搞台独已经是不可能了,除了大陆的军事威胁之外,台湾人民不答应是最主要的,因为它不仅面对几千万台湾人民的舆论压力,还要面对岛内几个在野党的监督压力·

而大陆呢,民主状况与台湾有天壤之别,在一党专政的体制下,政协形同虚设,民众有没有监督的意识,大多数媒体一致高唱赞歌,粉饰太平,正如鲁迅所说，用瞒和骗,制造出各种奇妙的逃路来·在我所接触的几十家媒体中,敢于"揭丑"的只剩两三家,它们就像沙漠里的甘泉一样难得·难以想象,如果仅有的这两三家都被政府扼杀了,那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睡在紧闭的铁屋子里的人,看起来多么安全而舒适,却不知死之将至·

一位美国政治家说过,美国绝不会发生革命,因为美国有无数的媒体供老百姓发泄他们的怨气,贫富差距不是导致革命的直接原因,而最令人愤慨的是富人对穷人的鄙视,政府对民众呼声的打压,所谓"和谐",“和”代表有饭吃，“谐”代表有言论自由。没有言论自由，哪来的和谐？

四

郁达夫由当初的“隐士小说家”变成“战士诗人”，似乎极为突然，除了日寇侵华，战祸愈烈外，其与王映霞的反目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动因，郁达夫1927年认识王映霞并正式结婚，此后两人一直感情很好，直到1939年在新加坡，因郁达夫与一叫李小瑛的华人电台女主播关系暧昧，王映霞愤然离新回国，至此两人分道扬镳。

可以想象，此时郁达夫心中是何等的凄凉酸楚，当初脱离了创造社，而现在连最了解他，最爱护他的妻子都离他而去，可谓众叛亲离，孑然一身。但由于他已经融入了全民族抗战的洪流中，笔下反而没有了当初的凄苦哀怨，他被当选为新加坡华人抗敌协会主[xi]，由于公务繁忙，小说完全不写了，仅作旧体诗和游记，另为为《星岛日报》写政论，诗也完全转变成了豪放的风格，如“故国桃园非乐土，南荒草泽尽英雄”，与当初的“劫数东难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大异其趣。他已经完全从个人的小圈子里面走出来了，为了民族的解放，他已经把个人生死和家庭幸福置之度外。

新加坡沦陷后，郁达夫与王任叔，胡愈之等人流亡印尼苏门答腊，一度化名赵廉，以经营酒厂为生。为了不被敌人发觉，他降尊纡贵，娶了个当地女人，并生儿育女。然而，到了1945年9月17日，此时距日本宣布投降已经一个多月了，但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者仍要垂死挣扎，阴险狡诈的日本宪兵知道这个酒厂的赵老板就是当年在《星岛日报》上撰问抨击日本侵略者的作家郁达夫，他留学日本十年，精通日语，而且他曾一度打入日本宪兵队当翻译，知道日本侵略军罪行的内幕实在太多了，所以为了杀人灭口，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敌人的，在那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放松警惕的郁达夫惨死于日本宪兵之手。

但事后来看，郁达夫的不幸，却也是大幸，假使他能逃过日本人的魔爪，回到祖国，反右扩大化，文革一来，他怎样交代他这一段历史呢？他逃得了红卫兵的魔爪吗？对于“地下改造者”处置，潘汉年被折磨至死就是最好的佐证，和鲁迅一样，也许他们害怕看到文革这样的惨剧，与其死于同胞之手，不如死于敌人之手，他亲眼看到了丧心病狂的日寇的覆灭，也可以瞑目了，大丈夫与其老死病榻，不如横戈跃马，血洒疆场，死得无牵无挂，无怨无悔，这样的死，何其壮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