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黑鱼沟轶事
上段曾提到太爷一路尾随来到名声大噪的黑鱼沟。太爷以前也只是听人说过,今日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大白天的总感觉头发根往上竖,头皮有点发紧,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太爷异样的举动惊动了爷爷,太爷没有说爷爷,因为太爷不迷信,不信什么黑鱼怪,只是看过周围的环境真为儿子捏了一把汗,那年月不仅有强盗,野狼出没也很正常,再加上这水面太大了,一眼望不到边,腥风阵阵让人胆寒,所以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儿子。
爷爷从小就胆子大,在左右八方出了名,早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敢在夜里一个人去坟茔地,黑鱼沟的危险从没放在眼里,只是琢磨这里有没有鱼,怎么样才能捕到鱼。看着那宽约几十丈,长约近千米的水面,爷爷很是犯愁。说起鱼沟也确实让人担心,不仅面积大而且水太深,、传说中有深井、泉眼之类,再加上水草遍布整个水域,人一旦进去非常危险,宽约几十丈,长约近千米,那水深兰中泛着墨,无风之时,平静水面也起一二十公分的波浪,风起时,浪高几尺很正常,壮观之余很是吓人,再加上河边早已杂草丛生,藏匿三五百号人很难发现,夜间更是令人毛骨耸然,更现神秘,听人说,这里几百年未干过。为了试其深度,爷爷曾接了几根竹杆,游到水路离岸边三五米处,却未曾探到底,爷爷还用青石抛入水路,好久才泛出泡泡,据爷爷说,最深处至少要几十米深。这么深的水域,再加上全是水草,想捕鱼难度相当大,很多捕鱼者都是望水兴叹,或因害怕,都浅观即去。
用传统的鱼网不可能,用挂子也没有那么高的挂身,也没有人能到水里去下挂子,再说黑鱼也很少上挂。只有一招:用鱼钩钓,可爷爷对钓鱼不是很精通,以前这黑鱼沟也来过不少的钓鱼的高手,就是没有得利。爷爷的脾气刚才已经说过,就是一个字,倔,不服输,既然决心已下,就要从这里打出一片天地来。爷爷开始静下心观察黑鱼沟,包括那偶尔掠过的黑影都让爷爷异常兴奋,爷爷相信那就是黑鱼的化身,因为水草太多了,水太绿了,几公分的深度,无法看清水里的世界,可那每一个波纹都让爷爷兴奋了许久,爷爷后来在河边隐蔽处支了一个帐篷,用做晚上观察。爷爷在河里下了一种专门捕虾和最底层鱼的鱼笼,一连几天没有收获的爷爷不甘心,把家里存的棉花籽用大铁锅炒熟,再用擀面杖挤碎,缝入一个纱布做的袋子里,然后放入鱼笼之中,有一天起笼里发现了几条泥鳅,几个小虾和二条小黑鱼,新的发现,再一次证明爷爷的判断,这里不仅有鱼,而且绝大多数是黑鱼。
黑鱼是最底层且是最凶猛的河鱼,专吃其它鱼类,如果一条河,或一个鱼塘里的黑鱼多了,其它的鱼便无法生存,黑鱼的特点是力气大,游动速度快,可破传统的鱼网,非常不好捕,可肉鲜美、刺少,而且有很强的滋补功效,适合做汤,红烧等。爷爷以前也曾捕过黑鱼,用的是传统的鱼网和摸的方式,可这黑鱼沟情况特殊非比寻常,用网没机会,想摸鱼不可能,爷爷只好放弃这二种办法。爷爷想到第三种方法,钓鱼。可爷爷对钓鱼一窍不通,到了现在的时候,太爷也只好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太爷听说前屯有一个姓张的老头儿,八十多岁了,最擅长钓鱼,外号钩翁,爷爷听完就缠着太爷去见“钩翁”,那“钩翁”那年八十七岁,耳不聋,眼不花,可身子骨不算太硬朗了,老伴几年前过世了,膝下也是无儿无女,屯里的人都受恩于老张头,故此老张头一日三餐不愁。太爷父子说明来意,老爷子直摇头,说最好还是不要碰那个黑鱼沟,老人说前几年自己也去过一次,鱼没钓到差一点让狼给吃了。爷爷的脾气最倔,说什么也不走,二天后,老张头家在没有别的办法,就把所有的钓鱼的决窍传给了爷爷,钓黑鱼的方法更是叮嘱再三,临走时,还把自己多年来心爱的钓具及几百把大小鱼钩全送给爷爷。
爷爷兴奋之余,开始研究如何钓黑鱼。铒料选择,钓黑鱼的饵料是活体小鱼,以泥鳅为最佳,大的效果不好,黑鱼吞食费劲,且容易让黑鱼起疑心,太小了黑鱼很难发现;时间选择,钓黑鱼必须在夜间,白天黑鱼很少活动;巧下钓饵,这是一个相当讲究的活,如果将鱼钩挂在泥鳅头部,那活的饵就成了死的了,起不到诱惑黑鱼的作用,挂在尾巴处又容易脱钓,只能挂在鱼背部最结实的鳍上,泥鳅鱼是最滑的鱼,非常不好抓,就此一项爷爷练了一天,用了大约一斤泥鳅;水底下钓,黑鱼在最底层,可水里全是水草,钩根本不能下到水底,爷爷用了一周的时间清理了五条水道,保证鱼钓能顺利落底。为了找到充足的铒料,爷爷就地取材,多下了几个虾笼,捕了好多泥鳅,大的留着吃,太小的放生。
一切准备绪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爷爷下了二十把钓,激动的心伴着爷爷进入梦乡,凌晨三四点钟,爷爷起来查钓,鱼钓上每条都钓到了一条黑鱼,还有一个钓上钓到二条,平均也有二斤多,爷爷兴奋极了,可却发现少了三把钓,这让爷爷很是困惑,那三把钓到哪里去了呢,因为钓黑鱼的钓没有鱼漂,所以丢了就找不到了,可是从岸边那被拉断的蒿草看,不像是人和其它动物做的手脚。爷爷再一次判断,那几条一定是非常大的家伙。爷爷的判断再几天后的一夜晚被验证了,那次爷爷下了五十把钓,而且加粗了鱼线,并且把鱼线的一端拴在树上或是绑在钉到地里的大粗的木桩上。一切安排好后,爷爷躺下休息,到半夜的时候,觉得身边的一棵小柳树被摇得哗哗直响,没有风,难道有人,爷爷悄悄起来观察四周,未发现异常,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条鱼线拉着枝条在摆动,看来真是遇到大家伙了。爷爷开始用“钓翁”教的方法溜鱼,这黑鱼不同别的鱼,吃食异常凶猛,习惯吞食,只要咬住钓就吞到肚子里,鱼线不断就不会脱钓。从半夜一直溜到凌晨,“大家伙”才老实了,爷爷也累得坐在岸边,借着月光爷爷发现水面飘着一米多长的一个黑影,尽管看不太清楚,爷爷知道一定是那条黑鱼,爷爷慢慢地把它拉到河边的浅处,一个箭步冲过去,两手死死地掐住鱼鳃,用力地甩到岸上,再用铁线把鳃穿好,第二天在集市上一称这个“黑炭棒”,足足二十八斤,那一夜爷爷收获近150斤黑鱼,当然那个“炭棒”并不是爷爷捕获最大的黑鱼。
爷爷的黑鱼卖的很好,不到半年光景,家里购了很多生活生产物品,当然全是卖鱼的钱,全家人开始支持爷爷,也帮爷爷卖鱼,最多时爷爷一天晚上钓过近二百斤黑鱼。直到有一条四十斤重的大黑鱼浮出水面,爷爷那“黑鱼王”的名字也不胫而走,村里的人也来钓鱼了,外村的人也来钓鱼了,爷爷不吃独食,看到有人来陪自己,比以前更开心了,凡来请教者皆详告之。村里的人开始沾上了黑鱼沟的光,其实他们是沾了爷爷的光。不仅可吃鱼,还可以把鱼拿到市场上去卖,好的光景持续了四五年。那几年爷爷白天研究,晚上下钩,风雨无阻,不分严冬酷暑,几乎吃住全在黑鱼沟边,爷爷钓鱼的原则是:只要大的,那些小的或是母鱼都直接放回去,同现在的“抓大放小”差不多,其他人后来也都照爷爷的规矩去做,黑鱼沟里的“鱼气”一直很旺。
又过了二三年,有一天这里来了钻井队,说是地下有石油,就开始四处乱钻,结果石油没挖到,反而打破了黑鱼沟那平静的生活,他们居然相中了黑鱼沟的鱼,又是扔炸药,又是填石头,又是用毒药……黑鱼沟被弄得乌烟瘴气,钓鱼的看得很心疼,就自愿组织起来,爷爷也同他们打了多少次架,可是人家那只队伍是正规军,是带着国家文件来的,根本惹不起,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在那里折腾,那死鱼被一车一车拉走,他们还不死心,就用大功率水泵抽,不到半年,黑鱼沟见了底,失望替代了兴奋,钻井队的领导只见到河底躺着不到百八十斤的小鱼和小山一样的石头。人们说,那是黑鱼怪领着黑鱼子孙们逃走了。再放入水时,那水面只剩下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水最深处也就只有三五米深了。接下来的几年里爷爷也去过几回黑鱼沟,当然也钩到过黑鱼,不过是又少又小很是可怜。黑鱼沟就这样给毁了。左右八方的钓鱼人都很怀念黑鱼沟,爷爷最怀念,也最伤心,同时也最后悔,经常说:是自己把黑鱼沟给毁了,要不是自己把那里开发出来,黑鱼沟的今天会更美。家人还有鱼友们时常过来劝爷爷,爷爷后来就再也没有捕过鱼,只是在家吹喇叭。
国家开始大面积开发良田,黑鱼沟成了当地唯一的水源,灌溉那几百亩良田,大概维持了三、五年,没有外来水源补给,加上连年大旱,那几百年的黑鱼沟也一天天变成了长不到几十米,宽不到一丈,深不到三尺的小水沟。周围的水田也早已改成了旱田。干涸的日子终于在一个少雨的秋末到来了,那几百岁的“黑鱼沟”,寿终正寝了。次年,沟底被撒上了厚厚的一层种子,那一年我十岁,离爷爷去黑鱼沟钓鱼的日子仅仅相隔三十年。
伴随着时代的变迁,北方的雨越来越少,那所谓的雨季,也只是在人们的期盼中,落几场回忆的“眼泪”,那“眼泪”还不足以滋润一条小溪。黑鱼沟早已没了踪迹,连那个久远的故事也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改革开放了,人们富裕了,可再也见不到以往的河,还有那河里的鱼了,只有到了六、七月份雨后路边的小坑里,才有一点让人激动的浑水,真正的河只能永远藏在心底。前年夏天回老家一次,来到那曾经的黑鱼沟畔,具体位置再也找不到了,在爸爸的指引处,透过那一片良田,似乎看到那地下模糊的黑鱼沟的影像。
黑鱼沟走了,走得很远了,爷爷也走了,走了十几年了,可我还是觉得爷爷就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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