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事,周杰伦发片,一定要说点儿什么吧。另一个同事问,在写周杰伦之前要不要先听一听新专辑,他已经买了。我拿来听是因为我认为值得听而不是因为写稿需要,因为我写的是时评不是乐评,到了第6张专辑的时候,你认为用乐评的方式来谈论周杰伦的音乐还有意义吗?
对于新专辑,一句话:这是他的又一张专辑。喜欢他的人会去听,不喜欢的人可以开骂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你不要指望听《十一月的萧邦》时找到听《jay》和《范特西》时的那种惊喜,就像他永远回不到5年前的极度羞涩单纯一样。事实上就连他的忠实歌迷也没敢那样期待,我们要的是一张好听(就这一点就足以把98%的华语专辑挡在门外)并让我们稍稍感动的专辑。就这一点而言,他做到了,而且做得还很不错,至少你听出了成长、坚持和自信。与《七里香》一样,无论你喜欢不喜欢,他的东西还是“大”流行专辑里最优秀的,这个“年关”又被他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
某音乐记者说了,所有台湾歌手和音乐人在接受采访时必谈一个话题就是周杰伦。早已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的陶喆、王力宏,前辈之姿的罗大佑李宗盛,后起之秀林俊杰黄义达,还有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的若干人等都是如此。任何人都可能拿来同他做比较,从沉寂多年的老江湖到羽翼未丰的小毛头,从r&b老将到创作新人,有心的、无意的、主动的、被迫的、中肯的、偏颇的,他的话题不是只有爱情,受益的也不是只有一个蔡同学。任何一个华语音乐的颁奖礼,周杰伦不得奖是新闻,周杰伦得奖太多也是新闻。
前不久他到南宁参加民歌节,恰巧蔡同学也去了,他的经纪人有些担心,怕在绯闻上打转,没想到记者会时所有的问题都是奔着他即将发行的新专辑去的。就这一点,足以让所有的明星折腰了。这件事比他发片的超大排场、全亚洲多少家电台同步首播他的单曲更能说明问题。
因为整个华语乐坛下半年就在等这一张专辑,在没有音乐的日子里,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与迟到的新专辑相比,那些不值一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新闻的歌手骄傲吗?
有的媒体在报道周杰伦的新闻的时候还老土得像四五年前一样在他的名字前面冠以“小天王”几个字,其实是蛮可笑的。因为这个小天王最大的特点是可以灭掉所有的大天王,在华语流行音乐界,偶像(不是说长相)和实力的结合从没有达到这个小天王这样的高度。事实上,就商业与音乐两方面而言,周杰伦的影响力尚无人能敌,他是目前惟一的天王。
黄舒骏说:周杰伦是好的,但现在的情景不是周杰伦太好,而是周杰伦太少,甚得我心。有谁的专辑既可以与陈珊妮`黄立行争夺稍显曲高和寡的金曲奖,又可以在彩铃下载的排行榜上与《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一争高下。不用想了,只有一个周杰伦。我不想说他歌曲的风格或流派、他音乐的思想内涵甚至他的榜样效应和华人青少年潮流教主的江湖地位。我只知道,如果有十个周杰伦,乐坛肯定比现在繁荣得多,做音乐的人信心比现在要大得多,那么多唱片公司也不用沦落到今天这样靠彩铃养着。
有一种声音,像是刺向周杰伦的利剑,可这利剑在周杰伦的坚挺面前显得多少有些无力。这些“高端”人群更多来自上世纪6、70年代,他们或在西方摇滚乐的熏陶下长大,或被革命歌曲与港台金曲的杂陈熏陶。他们对周杰伦的音乐充满鄙夷,认为那根本不是创造,对趋之若鹜的jay迷不屑一顾,在他们眼中,jay迷的疯狂怎能与当年甲壳虫乐迷媲美,他们以精神贵族的姿态断然给周杰伦和他的音乐以及他的歌迷判了死刑。我怀疑这样的论调是否陷入了一个怪圈,殊不知60年代猫王和甲壳虫盛行的年代,长辈们也是这么对新音乐及其追随者发出死亡通知书的。
文化,有时会成为糖衣,包裹起苍白的面孔,而其外表却是如此甜蜜。文化,有时也可能成为僵化观念的推行助力,让当年的反叛者变成垂垂老矣的腐朽,成为他们当年所反叛的目标。
我并无意为周杰伦下一个定义,将其拔高到怎样高的层面,与猫王、甲壳虫等相提并论,退一万步,即便真的如此,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他果然如一些人预言的那样速生速灭也说不定,可音乐的创作不是比谁长生不老,任何伟大的作品都难免在时间的洗刷面前退色、变异,即便保持其鲜活的力量,也是换了人间后的重新解读。今天,周杰伦就是周杰伦,一个有才华的音乐创作者,一个万人瞩目的偶像。他所代表的新的流行文化走向值得我们关注。仅此而已。
那么,周杰伦到底怎么就革了音乐的命呢?
当模糊不清的吐字遭遇r&b!
吐字,首先是吐字。无论你怎么给周杰伦的音乐归类,或者r&b,或者有人说的没那么r&b,周杰伦先是在吐字上成为华语音乐第一人。在他之前,没有谁敢于把歌词唱得这么不清楚。你可以反驳我,难道唱得不清楚反而是天才了?我的答案是,没错!在所谓“周氏唱法”中,确实包含了很多天才般的创造。中文的单音节发音和调式的单一化与英语或其他语言(比如粤语)相比,在语言自身的音乐性上本来就先天不足。周杰伦的吐字让歌唱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大跌眼镜,这与学府里的吐字方法格格不入。但周杰伦的吐字不是简单的胡来,唱得马马虎虎就可以了,他在中文的吐字中加入了本来没有的音节和调式,音乐性强了,却听不大清楚了,周杰伦选择了前者。于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一种化学反应,而非简单的物理现象,当改变的中文吐字与r&b相遇,好像两种元素的碰撞,诞生了新的化学分子结构,激发出活跃的分子运动——语言在音乐里的韵律。早期的《斗牛》就是这种化学反应的先期实验成果。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说,周杰伦不是一个人的周杰伦。你很难想象,没有方文山,周杰伦将会怎样。方文山的词作与周杰伦在吐字上的颠覆性一脉相承,方文山完全打乱了中文歌词创作的连贯性,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他怎么这么不挨着啊!无论叙事,还是写景,上句下句完全没有关联。其间的支离破碎感大大加强了歌词的信息含量,与当下流行文化消费的趋势不谋而合。这之中毫无关联却妙趣横生的玄机怕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比如《七里香》中的《园游会》: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你的脸没有化装我却疯狂爱上/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我手中那入场券陪我数羊……这就是典型的方文山。一些人一头雾水,这说的是什么啊,怎么都不挨着,另一些人回答,为什么一定要挨着。jay迷们从周杰伦不清楚的吐字里一次次探寻歌词原本,直到找出答案。方文山的歌词也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不断去解读其间的含义,想出来了,没想出来,或本没有答案。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我们把这样的词作当做一次实验,分析其歌词机理,至少比某些被推崇的现代诗歌明白多了。现代诗歌高高在上,到了周杰伦和他的搭档方文山这里就送上蔑视的目光,是不是也有文化精神贵族心态作祟的因素呢?当然,我个人并不推崇这种歌词创作方式,但我可以接受,而且知道很多年轻人非常喜欢。
从古至今,音乐都是一种表达,这种表达从创作者发端,落脚在听者的听觉世界里。同时,音乐创作应有的创造力也让创作本身具备了很高程度的反叛性--反叛一切既有的创作定律,用鲜活的声音元素发出属于这个时代的呐喊。如果说在上世纪50年代起源的摇滚乐颠覆了既有的音乐陈规,70年代发端的朋克浪潮又反过来革了摇滚乐的命,那么,我们不难得出结论,音乐的创造活力就是在反叛、颠覆、革命这类词汇中诞生的,真正的创作者敢于蔑视一切陈规陋习,忠于自己的表达,为不同时代的音乐留下了清晰可辨的注解。猫王、甲壳虫、性手枪、痞子阿姆……罗大佑、崔健……莫不如此。我们赋予了上述这些名字过多的时代符号,因为他们的音乐恰逢时代的拐点,他们的音乐于是就具备了更多的社会参照价值,可拂去陈腐的学究气,他们的音乐在当时就是时髦的、新鲜的、大人看不惯的、孩子们一听就疯狂的。不幸的是,周杰伦的音乐恰恰具备了上述特质。
周杰伦的5年历程一直伴随着庞杂的噪音,恬噪、喧闹、叽叽喳喳、不绝如缕。两股泾渭分明的力量彰显了价值暗流南辕北辙的分野,在这个意义上,这两股力量各说各话,永远不可调和,盖因他们的年龄、阅历等个体或集体主观因素导致。2002年,我在北京某酒店遭遇周杰伦签售活动,五星级酒店的厅堂布满了歌迷,电梯里也是挤作一团,十几岁的孩子们上上下下寻找周杰伦,对他们来说,那是一种年轻的冲动。电梯里,一个中年人问一个孩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孩子气喘吁吁,红着脸说:“找周杰伦啊!”中年人还算知道当时已经如日中天的周杰伦,摇摇头不可思议地问:“他有什么好啊,歌唱的像吃了热豆腐,长得一点也不帅,像个小痞子。”孩子几乎带着哭腔说:“可他多酷啊!”
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作为一种流行文化,干脆作为一种娱乐,音乐都是走在时代前端的产物,它最应该具备摧枯拉朽的含义,它永远没有既定的法则,因为对音乐创造来说,每一刻都是崭新的。
周杰伦成了这种创造的尖端人物,不乏模仿,不乏拼贴,但确实革了音乐的命,至少在中文音乐的范畴内,确实如此。
周杰伦与媒体的交恶有关。与他有关的新闻,就能上头条,你叫那些人们,如何不跟着、撵着、粘着他?成日里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世界再大也与监牢无异,即便信步走到天涯也像是假释,他又年轻气盛,你让他如何不怒、不烦,又如何不会写下《四面楚歌》里的那些歌词?--“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冲出来好几只狗,……会说话的狗,他说他是为了狗周刊,看能不能拍我,多换几根骨头”,如何不竖中指,爆粗口?
我们眼中的jay?是这样的么?⒉002年刚出到的那个会脸红的jay是他吗?为什么?和他的红到极点有关。人心里的种种微妙,一旦被一个共同的人与事接纳,就会互相影响并发酵放大,于是红到尽头,就渐成灰,爱到极点,就向着恨进发,公众抛掷的善意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向着恶意转化。所以约翰·列侬会遇到查普曼,或许查普曼这样的人在十亿个人中才出现一个,但也许列农的人气,正好在那个星期一,积累到了十亿,刚好足以引发这个致命的概率。
2002年,专辑《周杰伦》爬上了音像的货架,没有惹眼的宣传,连电台里也只是不咸不淡地介绍来自台湾的周某。然而,一夜之间周杰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问鼎华语唱片销售冠军,令其他唱片黯然失色又一头雾水。
那是周杰伦第一次围剿,所有听众束手就擒,深陷于他的“迷魂阵”。媒体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冲他而去,试图冲破他的玄妙,歌迷层出不穷,为他的独特魅力而着迷……那一刻周杰伦赢了天下。
我们将他的专辑奉若至宝,在课余时间加班加点地练习他的歌。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困难,三天的时间,就有人将《双截棍》《忍者》这种拗口难辩的歌唱得“风生水起”。不少的人都说他的歌大都是念出来的,诵经的升级版。呵,与其说他,不如说这些唱他歌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听,一遍又一遍地练rap。那种疯狂的状态,真是令人感叹!现在想来好笑,我当时花几天工夫学会后竟有种小有成就的感觉!
这是周杰伦的第二次胜利,万千歌迷俯首称臣,他登基即位:r&b天王。特别是九零后的人,听了周杰伦大有种相见恨晚,更是生出无法自拔的热爱。
无论你是谁,大可以对他的歌曲充耳不闻,但我们的生活早已被周杰伦团团围住。他拍的广告让人应接不暇,喝的,吃的,穿的,用的;他拍的电影不算什么大制作,可他将流行元素一网打尽,玩弄于股掌,向你“漂移”而来。你可以关掉电视不看他新染的蓝色头发,但楼下公交车站台的灯箱上总有他或冷酷或微笑地望着你……。
这算是周杰伦的胜仗,他征服了市场。
但音乐本身才是周杰伦封王的资本。来听听我随机采访到的言论:“其实我喜欢jay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真的是个有才华的人,会大提琴,爵士鼓,还弹一手漂亮的钢琴,他专辑每首歌都是自己作曲,还参与歌词制作,太佩服了!”到鼎盛时期。
从前那个总是鸭舌帽遮住眼睛,天天蹲在吴宗宪老板桌下面席地创作,一有风吹草动就打电话给好友罗志祥说“陪我睡觉好不好?”的那个安静少年已经长大了。蓝西装、白钢琴、无数银灯光线指向同一个目标:周杰伦。jay低垂眉眼,安静端坐琴边,随着指尖流畅的滑动,《爱情悬崖》、《搁浅》、《借口》这些并非最热门单曲却足以显现内功的慢摇滚情歌娓娓唱来。刚刚还被宏大焰火搞得眩晕狂热的歌迷霎那间仿佛被一种高贵的“气场”所罩住,静默地陶醉着……就是标榜的所谓“最低调的华丽”,而周杰伦也在此节从一个被高度包装后的商业偶像返璞归真到一个天才音乐少年的最初模样。
十一月渐渐来了,jay带着他的<十一月的肖邦>来了。相比之前,他好像长大了成熟了,不再像个羞涩的小才子大男孩,他比2003年出现在工人体育场上的那个周杰伦更像一个流行音乐天王了,他比之前更懂得享受歌迷的欢呼与尖叫--懂得享受浅薄的欢乐的人才懂得享受生活,不是吗?其实周杰伦刚出道的时候是一个钢琴歌手的形象,也许,那个时候他离肖邦更近一点。而经过四五张唱片的成长,钢琴在他的音乐中变得越来越淡了,即使在这张《十一月的肖邦》里,你肯定还是找不到肖邦的影子。周杰伦还是那个周杰伦,唯一的改变是他终于开始努力口齿清楚地唱歌了,不看歌词,你用耳朵就能听懂大部分词。
那个以前会带着羞涩的jay在今天已经是站在华语歌坛的天王巨星了,那个曾经说低调的华丽的小男生已经被我们这些爱他的歌迷们捧在了手心!无言而语,我是爱jay的,但更喜欢的是那个默默的用音乐侵蚀我们灵魂的jay,当然!我并不是想jay不要大红大紫,只是不愿意看到红了后而变了的他!怀念!⒉00⑵的那个小男生!!!
-全文完-
▷ 进入ˇ黯淡_纯色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