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挟在他们中间疯长

昨夜我梦见自己又写诗了。

我还梦见您的小院，

已经不在茺草丛生：

是无边的绿

喝了一夜的水

一下子长满了荒坡（就像

你不曾离去，一下子站在我面前）

最后我也长起来

与它们长在一起



我似乎还看到你。

你一辈子住在山坡上。

你还唱着歌，那些老掉牙的歌

穿过远远近近的山脊，比你更老。

你还眯着眼，看满院疯跑的孩子

一群长不大的小野猫，你皱着眉（其实那时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变成一个孩子）。

只是当我写下一些句子

那些绿就疯长起来

他们裹住我的手脚

把我的骨头拨得吱吱地响

像你坐过的那辆破摇椅



奶奶，我知道的

那些绿不是我的绿

你的坟头芳草凄凄

我挟在他们中间疯长

长成如今的样子



后记：2006年5月17日夜里，我最亲最爱的人走了,那个人就是奶奶，88岁她临走时的那个夜晚，她拉着父亲的手，满屋的找我，那时我在她几百里以外的一间屋子写诗。

■夏末秋始

故乡的五月

雨水远离土地

奶奶的小屋里

咳嗽一下子停下来

好像树上的知了

一下子停下来

让人以为夏天已去

一下子就是秋天

我常躲在季节的间隙

掐指细数离别的日子

春暖花开是你最喜欢的日子

我要选个阳光最好的天气

踏一路阳光回乡

“瞧，我的孙子

春风得意”

你说这话时

笑得像个孩子

夏末秋始

我是一匹老马

回乡的路漫长而遥远

没人知道

我的脚步

为何蹒跚

后记：为了见奶奶一面，我终于踏上回乡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