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蝙蝠侠”之称的余杰自出道以来,迅速掀起了一阵飓风,以横扫千军之势横扫了整个文坛,深邃的思想和怀疑的精神感动着每一个正义而有良知的人。他被称为中国大陆的第一个李敖和北大的第二个王小波。其[ch*]女作《火与冰》更是在全国思想文化界引起巨大轰动,被评为“全国十大好书”,而余杰本人也被评为“全国十大新锐作家”之一。在文学评奖虚伪而泛滥的中国,这是一朵真实的奇葩。余杰的影响力甚至跨越了国界,一度被美国评为“万人杰新闻文化奖”。
各种赞誉如滚雪球般纷至沓来。孔庆东赞道:“这些文章,是还在呼的中国声音,带着血的蒸汽,是真北大的声音,是真青年的声音。”有“北大良心”之称的钱理群教授也指出:“余杰或许就是90年代醒着的、要前进的青年中的一个。”
余杰被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环下。人们看到的余杰往往只是一片耀眼的光环,然而却很少有人去关注那光环背后的东西。我从那耀眼的光环背后还读出了两个字:偏激。
当钱穆的孙女钱婉约看了《我来剥钱穆的皮》之后致信余杰并指出他的偏激时,余杰以杂文和学术论文是两种不同的写作方式而回赠。他在《鲁迅的偏激》一文中更是宣称:“偏激是杂文的精髓。”我不得不承认余杰那偏激的文字很具有煽动性,它引起我身体的某一部分因子重新复活了。
但我还是要指出他偏激的缺陷。这些缺陷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对中国传统文化儒学的全盘否定和理想至上主义。
余杰的文章,相当一部分是针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儒学的,他本人也曾承认:“我是一个坚定的儒家文化批判者。”余杰关注较多的是知识分子和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他指出21世纪初中国文化启蒙要靠八种文化:一、希腊罗马文明的理性主义和法学传统。二、基督教的神本主义。三、以俄罗斯东正教为脉搏的文化传统。四、文艺复兴后的人道主义思潮。五、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宪政文明。六、以印度为代表的东方文化。七、以五四新文化为代表的现代新文化。八、一直存在于中国本土,却长期为儒法专制主义所遮蔽的民间文化和信仰。从这里可以看出,余杰不同于李敖的“全盘西化论”。前五种文化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西方文化,后三种文化是东方文化。能够认识到东方文化,这是余杰高于李敖之处,但把儒家文化排斥在外,这是余杰最大的败笔。
余杰选择了“黑色阅读”的方式阅读一切文字,就像蝙蝠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一样,注定了他的视线摆脱不了黑暗的束缚。于是,他读《资治通鉴》只能读出吃人,他读儒学只能读出专制。他仅凭几本史书,就得出儒学一无是处的结论。他试图读出每个中国汉字的反义词来,殊不知并不是每个汉字都是处在黑暗的阴影中的。凭一支笔就要否定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儒学文化,我在佩服他的勇气之余不免感到可笑:余杰,你根本没有读懂儒学文化!
儒学文化历经两千年不衰而成为中国文化发展的主流,必定符合产生它的社会的客观需要,它有存在的理由和必然性。不可否认,儒学中有相当多的封建流毒。余杰根据这些流毒而全面否定儒学文化,显然犯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式的形而上学错误。作为北大的硕士研究生,余杰不可能没有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但在儒学的问题上,他却不能辨证的看待。
儒学在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一直是不断发展的,它以开放的精神,不断吸取融会本土文化,并大胆借鉴吸收外来的印度佛教文化,结合时代发展加以改造,渗透到社会文化的各个领域之中,并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和主流。可以这样说:否定儒学文化就是否定中国文化。没有一个国家在抛弃了自己的民族文化后还能生存和发展。李敖在《从大便姿势看西化》一文中有一段妙言:“头脑顽固指斥西化的人,他的屁股其实比他的大脑还前进,至少他的屁股知道西化的好处,并在大便时死心塌地地全盘坐在马桶上,职此之故,每见摇头晃脑的指斥西化者,我就直看他的屁股。”这短话反过来用在余杰身上亦为合适。余杰从小在儒学文化熏陶和教育下长大,其骨子里甚至还保留着它的些许影踪,但其却又把儒学批判的一无是处。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余杰是一个理想至上主义者,这是我读余杰后的感受,他的文字充斥着一种理想至上主义。这种思想较多地受到五四文化的影响,他对五四文化的崇拜丝毫不亚于红卫兵对文革的顶礼膜拜,而他又处在当年五四运动的发源地——北京大学。现实的失望让他憧憬着那一代人逝去的理想于激情。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余杰把“以五四新文化为代表的现代新文化”纳入中国文化启蒙所必须的八种文化中了。
事实上,余杰一直在心中营造着他的“乌托邦”,这种乌托邦情节和英国作家劳伦斯的“拉那尼姆社会”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远远超越现实而理想化。但劳伦斯失败了。余杰的“乌托邦情节”具体寄托在他基督世界的“香草山”上。我读《香草山》除了读出爱与忏悔之外,还读出了余杰在自己心中的“香草山”上所构建的美丽梦想。
赫伯特-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说:“本来,人应该既有精神需要又有物质需要,是双向度的。但现在人的物质享受高涨了,人都降为物,成了受物质奴役的俘虏。人再无精神上的需求,精神成了昨天的事。如此保留一方,丧失一方,人就成了单向度的人。”
余杰的大部分文字可以归结为对赫氏所说的那种“单向度”的人的批判。但是,余杰显然没有把握住度,对理想的过度追求导致了他对物质的过火批判,进而造成了他心中的“香草山”悬浮于物质之上。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造就一批于于赫氏所说的相反的另一种畸变的“单向度”的人。我们可以在余杰的一篇《乌托邦》的文字里窥探一二。
当然,以上两点是我个人的见解,也许比较粗浅,但我一直认为,说出自己真实感受,才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根本所在。
顾城有句诗:“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而余杰却说道:“我想在窗子上/全蒙上帷幔/让所有习惯光明的眼睛/都习惯黑暗。”
我真切的祝愿这位寻找黑暗的蝙蝠侠,继续他与黑暗对抗的路,我想告诉他:“在黑暗中,你不是孤独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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