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与朋友在qq上聊天,他说他们单位前些年栽种的杨梅树挂果了,现在树上红绿白三色相间,煞是好看,吃起来酸甜酸甜的。他在荧屏那头一个劲儿地咂着嘴,连说好吃好吃,还说想学学曹操,曹操是让士兵们望梅止渴,而他是叫我听梅垂涎。我奈何不得,只好任肠胃紧缩、口水直咽、眼前更有无数红彤彤的杨梅果子在跳舞。
对杨梅最早的印象,应是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当时的班主任是我的远房姑爷,对我很是器重,让我当了班长,平日里班上的一些琐事就归我掌权,那时我算是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我一向也能恪守职责,班上那些个爱欠作业好讲小话的调皮鬼对我是又敬又怕的。那时班上有个男生叫国展,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属于患有小儿多动症的一类,一节课四十分钟要他不吵不闹不耍小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是我那本“违纪登记本”上的常客。
记得那是一个特别酷热的午后,知了在高高的枝头大声唱着“热死……热死……”班上同学都趴在桌子上午睡,我提着根小棍来回转悠,看见国展正把手藏在课桌里“窸窸窣窣”地摆弄什么。我很不高兴地走过去,国展却很神秘地掏出一个汽水瓶,瓶里装着半瓶水,水中晃动着几颗或红或青的东西。国展悄声说:“是给你喝的,这是杨梅,可好吃呢!”我不由地接了过来。在那物质极其贫乏的年代,零食对农村孩子来说是极端奢侈的东西,更何况那是我只在教科书上学过,却从来没真正吃过的杨梅呢。从那后,大约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每天都会收到一瓶杨梅水,而整个学期,我的登记本上再没有出现过国展的名字。
现在想来,那时的杨梅真是酸得很,连泡它的水都有淡淡的酸味。但要从水中吃到那几颗杨梅却是需要技巧的,得小心地把舌尖伸进瓶口,接着把瓶子倒过来,让杨梅慢悠悠地沉下来,当有一颗先落下快挨近瓶口时猛吸一口水,嘿,酸酸软软的杨梅就滑到了嘴里,惬意得让人直眯眼。
国展那年下期降级了,我告别了酸梅水,也解下了一直拴在心上的那个结-----为了那些杨梅,我把班长的职责也一并装进瓶中喝了下去,却在心中郁成了一个厚重的心结。
再吃到杨梅,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了。那年校园里的桃花开得格外灿烂,柳叶儿也绿得鲜亮。而我是桃花柳叶中歌唱的小云雀,歌词总是同一句“啦啦啦,我有哥哥啦!”是的,那一年我有了一个哥哥!我是家中老大,母亲是长女,父亲是长子,我是听着“姐姐”的称呼长大的。因为是老大,什么都得带头什么都得会做什么都得谦让什么都得坚强。因此特羡慕那些有哥有姐的同学,特羡慕她们噘着嘴撒娇的模样。而这个美丽的春天里,却有一个大男孩让我叫他“哥哥”。
唱着歌的日子很快就滑到了夏天,先我两届的哥哥要去实习了。他们班被派到了绥宁,一个十分美丽的山城。好不容易盼到了他们回校的那天,哥哥把我拉到老柳树下,揭开早放在那儿的搪瓷杯盖,里面耀眼地红,满满一杯熟透了的杨梅。我欢呼雀跃,吮着舌头吞着口水,再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那天,我的牙齿再也没能咬动其它任何东西,但仍时不时地在唇齿间吸溜回味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再就是那么真切地联想到: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如今,市面上的水果是天南地北的云集在一起,岭南的荔枝烟台的苹果,新疆的哈密瓜台湾的火龙果,可谓应有尽有,想吃啥掏钱就行。可每每看到杨梅摊儿,我总会静静地观赏好一会儿,再仔细地挑上一斤,装在搪瓷杯中冲洗干净,浇上一层白砂糖,再放入冰箱做成冰镇杨梅汤。喝时放上一曲老歌,让沉淀的久远的情愫伴着乐声从舌尖漫向每个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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