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看了几个语文选本,在小说里都出现了沈从文的《边城》。闲来无事,便再一次翻动节选的文字。我记得自己以前写了沈从文与《边城》的零碎文字,但时间久了,现在去文集中寻找,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在我的藏书中,沈从文的书有两本,一本是小说《边城》,另一本则是散文集《湘行散记》。
许多的选本,对沈从文的介绍,都少不了这两个称号。“我国著名的现代作家,历史学家。”以前,对沈从文的人生不怎么了解,然后突然在一本杂志里看到有关他的一段历史,才恍然大悟,这个在解放前就写了几百万字小说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在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专门从事文物研究,然后有了一本他的学术专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可惜,我没有看到,也不可能去看如此深奥的东西。
文中介绍,1949年的3月,沈从文两度自杀,并且在随后的一段时间住进了精神病院疗养。而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1948年3月郭沫若发表《斥反动文艺》,将沈从文定为“桃红色”的“反动”作家。
看过许多沈从文的文章,我丝毫没有看出郭沫若说的那样:“特别是沈从文,他一直有意识地作为反动派而活着。”在那个以红色作为评价标准的年代,很显然,沈从文精神上的折磨是巨大的,而死亡,似乎成了可以解脱的唯一道路。新中国成立后,郭沫若出任全国文联主[xi],沈从文作为“落后”、“毒草”的作家,其艰难的日子完全可以想象。
因而,我看到一个伟大的小说家从此死掉了,那是心的提前死去,他再也没有勇气拿起笔写小说。面对新社会和日益高涨的革命热情,这个不懂政治的人,终于“躲”到历史博物馆,去鉴定、收藏文物,在一次座谈会上对人说:“我不会写小说,我不太懂写小说。”
“文以载道”的年代,带给文学太多的困惑,这当中,不仅仅是沈从文,很多在解放前的作家,从此“改行”,这不能不说是时代的悲哀。而那些红色年代写下的一味歌颂和赞扬,甚至夸大其辞的文章,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褪去了它们身上的光芒,留给人的仅仅是词语的组合。我想,我们自我觉醒的文字,不应该过多的打上政治的烙印,那些摇旗呐喊,把“文学使命”扛在肩上的,文字虚伪,人也活得太累。
(二)
一个要好的朋友,向我推荐老鬼的《母亲杨沫》。他说,这是他许多年来看到的好文章。我不信,然后也翻来开,完毕,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
这是一篇描写真实母亲的文字,正是这一点,让老鬼这篇文字很成功。很多时候,我们看到,回忆母亲的文字,都在有意无意掩盖了母亲身上的缺点,恨不得把母亲塑造成如何的伟大。我一直以为,作为一个人总是有许多缺点的,母亲也不例外。比如,我的母亲,有时候认准一个理,不管对错,固执地往前走,任你几匹马也拉不回来,除非你有100%的理由说服她。
有人说,这是一个全方位堕落的时代,比如现在的散文变了味道。我记得一次,在网络上聊起一个编辑,大感惊讶。在这之前,我曾经在她的散文里看到她的真实年龄,不料,另一个更熟悉她的人说,人家还是一个学生。他说,你怎么这么老实?
我突然傻了。在我看来,散文是内心流淌的一条河流,不应该受到脏东西的污染,否则就失去了清澈,失去了光泽,失去了散文的味道。然而,许多时候,散文的确已经变味了,特别在一段时间做散文编辑的时候,那些无病呻吟看似真实的文字,已经不能打动我的心。所以,在网络上,我很少看散文,也很少有散文能真正打融化我这厚厚的冰块。我不知道,这是我的遗憾,散文的遗憾,还是那些写文字的人的遗憾?
(三)
在我的记忆中,史铁生一直是一个寂寞的孤独行者。近来,看了他的一篇文章《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就想起了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连续几天在网上阅读他的《病隙碎笔》。现在回想,仍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我一向痛恨在网络上长时间在看文章,而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文字的魅力吧。
语言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零零碎碎几千字,放在词典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但通过人的组合,就像一盏灯发出光芒,照亮人前进的方向。一个朋友说,好的文字像鱼,它不仅不会发臭,而且还会钻进我们的内心深处。而使文字要像活鱼一样,在我看来,不一定要靠华丽的语言,就像人的衣裳,穿着合适比那些名牌更好。它更需要的是,把根须深深地植入大地,充分汲取各种养料,这样长出来的树才能枝繁叶茂,充满生机,吸引人并供人乘凉。
然而,说与做真有点差距。说是一回事,做也是一回事。同样是说,面对同一件事,人家可以说得幽默而入木三分,弄得大家哄堂大笑。所以,语言这东西,是没有办法的事,得慢慢来,急不得,不可能一下子吃个大胖子。
(四)
不记得是哪天的报纸,在《海峡都市报》看到一则新闻,说贾平凹和李宇春在世界杯期间开专栏。我大跌眼镜,李宇春也来趟这水?当然,我没有看过她的文章,不敢下结论说她的水平如何,但我知道贾平凹是完全有这个资格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作家。以前,看过他在2002年世界杯写的文章,完全不像一个外行,倒像一位超级球星,在绿茵场上闲庭散步,激扬文字,指点江山。
还是文章,贾平凹的《酒》,让我想起父亲。前些日子,母亲在电话里说,儿子,九月是你父亲的一周年祭日,要不要回来?听母亲的口气,那是希望我回去。我的电话里模糊地回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轻易的承诺,可能会造成更多的尴尬,人也活得很累。
父亲是喜欢酒的,而且经常就是一塌糊涂。小时候,酒是家里的一根导火线。许多父亲与母亲的吵架,几乎都有酒的烙印。在农村,一个男人就是一片天,男人倒下去了,意味着整个家庭就跨了。所以,当我回忆童年时,不得不佩服我的母亲,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把三个孩子带大,在姐姐生病的那段日子,如何挺过来的?
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酒喝多了住进了医院。我依然记得那一次,父亲口吐白沫,在床上翻滚,母亲像热锅上的蚂蚁,哥哥、姐姐和我都缩在角落。幸好叔叔回来及时,送进了医院。那一场病,家里欠了一大笔钱,父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弱。最后在酒上摔倒,从此再也不能和我碰杯喝酒了。
我现在不抽烟,酒也基本上不沾,这可能与父亲有很大的关系。只有到了逢年过节,母亲才允许我喝酒。以前,父亲也经常拿我开涮。
“长大以后,一定又是一个酒鬼!”
我不承认,倒是我的哥哥,以前滴酒不沾,后来不知道怎么喝上了酒,酒量不小,春节时把我吓傻了。这除了遗传,似乎还与生活有关,就像年轻时的父亲对我的爷爷说“酒鬼”。最近一段时间,哥哥常打电话给我,说些工作上的烦恼,为结婚的事奔波,还征求我的意见。我只能说些理论上的,事实上,没有走进婚姻,就像站在围城外,指点江山,进去后就成了瞎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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