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浮嚣却蓦然发现,岁月纵然能抹去历史文明的许多灿烂印记,然而时光却无法隔断意识形态的传承绵亘。宗教是历史文化积淀的产物和人类心灵共有的家园,是都市心灵的庇护之所,是城市亮丽的风景。
独占江景遇仙楼
在澧州古城踏古忆旧,目光所至,最易入眼的是一座耸立的古城墙。一块块斑驳的古墙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如展读一册厚重的史志。它是澧阳平原上内容最丰富的历史遗存之一。
沿古城墙行走,在城东可仰望到城垣边立着一座古楼。这便是澧阳八方楼,即遇仙楼、澧浦楼。登高西望,规模宏大的澧州文庙与之遥相呼应。澧州文庙颇负盛名,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没有什么比它更能给人带来精神世界的煦养、人生境界的提高。
遇仙楼为南宋时期的木架结构建筑,平面呈八角形,高20米,共3层,由24根圆柱支撑。三重檐攒顶式,盖绿色琉璃瓦,翼角高翘,梁坊上雕饰龙凤花草。随楼内旋状木梯拾级而上,立于楼上可饱览澧城风光。
楼底风味小吃曾经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楼上早为雅致的茶座,把茶谈天,挚友抒怀,想必是很惬意的了。跑江湖的说唱艺人频频来此献技。相传吕洞宾也被吸引光顾了此处,因而名声大振。新中国成立后,政府曾两次拔款进行修缮,但至今尚在破旧中竖立,默默睥睨着古城的变迁。
楼外近处是兰江绣水,柔媚秀美,惹得不少俊男靓女泛舟荡波。登高远眺乃东逝澧水,仿佛一条被人舞动的素带。中间曾是宽宽河洲,因吕洞宾在此睡眠一宿,至今整个洲仍一幅神仙在卧的样子。洲上满是慧质兰草,舒展了蛰居的勇气,将根须与水土融合,汲取阳光雨露的精华,俨然谦谦君子,绝不亚于“众芳摇落独媗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的梅。屈子大夫一喟“沅有芷兮澧有兰”,使“仙洲芳草”与“兰江绣水”双双享有了“澧州外八景”的盛名。
史载澧州本土最有历史影响的大诗人李群玉在仙眠洲建宅“水竹居”,并在宅内读书作诗。
长爱沙水水竹居,暮江春时绿阴初。
浪翻新月金波浅,风损轻云绿叶跑。
半浦渔歌闻荡桨,一星幽火照叉鱼。
二年些处寻佳句,景物常输楚客书。
李群玉所留佳作260余首,从晚唐一直传诵至今,可惜李群玉故居仙眠洲的“水竹居”于今已荡然无存。好在遇仙楼还在痴心守护着仙洲芳草,时常聆听着澧浦渔歌……
独占江景的遇仙楼,在时尚流行的都市社会里,其实是多么难得的一方固寻心静、心宁的心地啊!
华灯初上,站在楼上,听涛涛江水,观尘世浮华。看着闪烁霓虹和舞动的车灯,有居身世外之感,心跳变得如此平静。伴着夜风登高俯瞰,可尽情倾听兰草与绣水的对话,体会大自然的脉动。甚至将脸贴在古城墙冰冷的青砖上,嗅着泥土本身的气息,内心便有了归宿和依靠。顿时幡然醒悟:佛法的力量原本是一种包容。顿时,泪水无知无觉地流淌出来,心轻松多了。
大隐于市龙潭寺
心烦气躁之时,难免会念想龙寺晓钟起来,让心灵去做一次朝圣。
这也许缘自张继的《枫桥夜泊》吧——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1200多年前,张继因寒窗十年却未能在琼林宴上找到一角席次,黯然还转。江枫如火的苏州,朗月西斜,霜雾满天,鸹噪的乌啼粗嗄嘶哑。他无法入眠,便倚舷独看江上渔火,寒山寺的钟声敲响了,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他的心坎上……于是,落第的张继为我们把一种心情一语给道破了。
龙寺晓钟又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呢?也许,旭日初升,桃花潭波光潋滟,在清脆的晨钟声里,朝圣者走进大殿内,盘腿坐在寺内的蒲团上,晨风从耳边掠过,一扫浮躁与不安,在佛的注视下,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凝神屏息,心中便也有了佛,安宁之情便由心底而起,透视琐事,忘却不幸,藐视挫折,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心灵得到释荷,人性得到升华。
《直隶澧州志·多安桥八景总图》说,“龙口水天一色,茗帆片片”的龙潭其龙寺晓钟与桃潭春涨都属“澧州外八景”之一。龙潭寺乃明华阳王所建,碧光粼粼的龙口边,布局奇巧,建筑精致,与周围环境浑然天成。是澧阳平原上的一座名寺,与澧州境内深山中的钦山寺、药山寺一样,香火鼎盛,宣佛弘法。只可惜如今龙潭寺和桃花滩已成了一个地名,昔日的佛法之地没有了佛号念诵,早已变成寸土寸金的商业闹市。商业步行街、再就业广场聚四海商贾,终年车水马龙。这儿的宾馆连江泽民都下榻过。
龙潭寺早已大隐于市,入夜,透过宾馆与演绎吧不息的车流和时尚的人流,恍如隔世。伴随龙寺晓钟的远逝,都市人们的悲悯情怀是否也在一点点丢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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