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数据的加减乘除,终也不能将日子里的幸福象数据一样的叠加,而疼痛如同常用的计算器一样“清零”,而岁月,并不因为我的漠视而停驻哪怕一小会。望着对面墙上那本从未翻动过的挂历,似乎感觉到时间的凝滞。
视力并不是很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能看到那挂历封面的深红,居下端有几个金色的字,大约是年份什么,在我的目光里模糊着。封面的正中,镂空了露出里面的一幅画像,曾经仔细的看过,知道那是观音,在我的视野里也只是一片朦胧的金光四射。
那日历虽然是挂着了,但并没有谁去翻看,真正要查某个日期时,便会翻到那月那日,感叹五个月的时光,不过是印刷着数字的五张纸而已。
翻起的那一刻,似乎五个月的流光,瞬间从指缝间漏却了,回头,却是再也望不见了。只空留下那印刷精美的纸张,似乎在嘲笑自己刻意的淡泊。
儿时,在家里,看着墙上的日历随着时光的流逝,一页页的被母亲用铁夹夹住。每天清晨,母亲必会将日历翻到新的一页。那时不懂,只知道那厚厚的一本日历翻完后不久,我便可以享受到平日少见的饭菜,甚至糕点。偶尔犯了错,也不会被罚,顶多是训斥几声便罢。
如此这般,便如母亲一般,对着那日历非同寻常的关注着。只感觉那日历似乎被母亲夹起来又放下去了,距离那最后一页,总是遥遥无期。待到最后那几页时,眼睛便紧盯着那一日一日变换着的数字。恨不能将那日历一下子都夹上去,似乎那样,日子便很快的到达了等待的终点。
上一年级时,那些日历上的数字,便成为我功课最好的复习了。最快的速度认识了1-9,只是常常很沮丧,写出来总也不能象日历上的那样漂亮。那时不懂什么印刷之类的,只是非常的叹服了写日历的人。
更由衷的佩服了同班一留级的女生,写的数字居然和日历上的有些相似。只是那个子有些高得让我望而生畏,故而那“佩服”也只能是放在心里,偶尔看着她的背影感叹“我什么时候能写出来那样的数字就好了!”
日子便在那感叹里流走得无声无息,至到今天,我仍然不能将数字写得如同日历一般,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自记事起,似乎家里的日历都是一本本的,只是大小不一。大红色喜庆的封面,或者有三两支梅,更多的是一些卡通的画面。那样的俗了,却让人不由得喜欢。
起初的日历非常的简单,翻过封面,便是极薄的白纸上写着年月日,星期几,然后在上面有着农历的日期。除此再别无其他。那时的日历多半被父亲用来做了卷烟。父亲不再抽烟时,同村一老头便来家里要去,也是做卷烟之用。
看着大人们用日历纸,装上一小撮烟丝,卷成喇叭状,于接口处用唾沫润润,一支自制的烟卷便完成了。用火柴点了,吸一口,一律眯着眼,很是受用的模样。似乎那一天的劳累,都随着丝丝缕缕的青烟渐渐淡去了。
于是,也偷了父亲的一点烟丝,用日历纸卷了。偷偷于偏僻地方点燃了,象大人们那样深深的吸一口,哪知却被那烟丝热辣的气息,呛得眼泪鼻涕的狼狈不堪。自此,便再也不去碰那东西。
随着家里一本本的更换着日历,我便随着被翻去的时光,一点点长大。偶尔,那些在手指间悠然飘渺的青烟,只是漫长的岁月里一些心结的模样,渐渐如烟般飞在风里,了无痕迹了……
【年画】
记得小的时候,过年,除了对吃的向往,更有着对年画的向往。将年画贴满整个四壁,年便在简陋的茅舍里花团锦簇了。即使窗外飘着大团大团的雪花,仍然能感觉到“年”在满屋子的年画里,热情洋溢的向我走来……
打记事起,便清楚的明白家境不是太好。对于年画,只能是热切的渴望,往往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与向往里。临近年边,偶尔与母亲同去那时的供销社,便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些色彩鲜艳的年画。但自幼胆小,并不敢向母亲要求买。
而母亲一直是个精打细算的女子,年画对于当时的家来说,无异于是太奢侈的东西。自然不在考虑之列的,只能是满心欢喜的看着,怅怅然的离去。记忆里,家里很少贴过年画。去别人家里,总是望着屋子里的红红绿绿,满眼都是绿光,恨不能将那画一幅幅都弄回去。但知道那是不成的,只有拼命的看着,记着。
其实那时节的年画,现在想来过于单调了些,大多是大红色的衬底上,有些神仙之类的人物,或者是素描的梅兰菊竹花草之类的,又或者是些领神的头像。至今仍然记得邻居家的年画,是十大元帅。浅蓝色的底,着戎装的十个人以同样的姿势骑在马上,在那时的我眼里,那就是十幅一样的图画。多年以后方明白,那是十个不同的人。
有一次去母亲的同乡家拜年,那家刚修了两层楼的房子。四壁刷得雪白。围着客厅四面墙上,贴了十二生肖的国画,每一幅都淡雅、别致、生动、传神。着实让那时的我,看得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心里感叹着,如若自己有了房子。一定要将整个屋子的墙都贴上年画。不管自己转向哪个方向,眼里都是热闹的“年”。
现在想起那时的渴望,便忍不住为那时的孩子气感叹了。再好的画,如若四壁都贴上,对于今天的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想想那份清雅若填满了整个屋子,便也只能是一堆俗物了。私下里以为泛滥的致雅,常常导致的结果就是流俗。
对年画的喜欢,那时是达到了极致。待到后来,渐渐长大了,便央求母亲买些年画回来贴上。母亲只是说没什么用,但偶尔还是会买一些。那时最流行的年画,便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小孩子,头上或扎一两个小辫,面孔一律是胖嘟嘟的,脸上两团喜气的红,穿着红色的小肚兜,手里抱着条红鳞的鲤鱼,意味着——年年有余(鱼)。
至今,年画里的小孩子,仍是是那时的模样。只是现在的服饰大大的变了。都是穿些钱币图案的衣服,脚下踩的什么宝之类的。手上不再捧鱼了,而是金光灿灿的大圆宝了。去年回家也曾经买过一对贴于门上,一男一女,他们说是送宝仙女和散财童子。我仍是看不出那孩子与儿时年画里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因为对于“年”的热闹,仍然是相似的理解,所以那些存在年画里的孩子,永远没有生老病死,什么时候见到都是一脸喜气的笑容,嘴角一律微微上翘,让人忍不住就喜欢了那份俗世中,俗气的渴望与欣喜。
尽管已经走过了迷恋年画的年龄,仍然会于年关将至时,买上一对面孔相似的孩子,贴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感受那年画带来的愉悦,看着那样的笑容,似乎是穿越了千年,仍然真实而清澈的笑着,看着,就会忘却俗世的烦恼,忍不住象他们一样笑了,也许只是刹那,但有那一瞬间的轻松,便让我们更安静的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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