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十六岁的果树屯乡乡长金一飞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干部。应该说,命运对他是垂青的。他二十五岁当上村治保主任,二十八岁挑起村长大梁,三十岁任乡农办主任,三十三岁晋升副乡长,三十五岁荣升乡长。他一没背景,二没学历,完全凭着他那股子热情和敢打敢闯的拼劲,从农村基层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金乡长的母亲六十多岁了,还在村上干农活。村里人常在他母亲面前竖起大拇指说,婶,你娃有出息呀,赶明儿把那点旮旯地退了,跟乡长儿子享福去吧。上岁数的人也爱拿金一飞的事来教育后生们,说,娃啊,长进一点吧,你看人家金贵多出息,我看你跟人家舔屁股都没用呢。
就在人们羡慕和赞赏的声音中,金一飞成长为一名当地年轻有为的乡干部。果树屯乡地处偏僻山区,由于道路不畅,这里漫山遍野的李子运不出去,村民们难以摆脱贫困。金一飞从任乡长伊始,就动员全乡百姓开山修路,经过一年的努力,打通了一条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金乡长因此被评为全市劳模,还被选为县、市、省三级人大代表,。县委组织部也将他列为重点培养的对象,指派他到市委党校学习,为期三个月。
临行前一晚,与妻子一番温存后,妻子捏着他的鼻子幽幽地说,这次到市里去,可不许被花花世界看花了眼!金一飞抚着妻子的长发爱怜地回道,怎会呢,你老公是那样的人吗?
清晨六点,金一飞告别妻儿和乡里送行的同事,乘着乡上那辆北京吉普出发了。自从在乡上任职以来,虽说外出开会考察是常事,都市的繁华早有见识,大场面也见过不少,但都是来去匆匆,无暇多顾,此次到风光旖旎的k市呆三个月,一定好好领略一下都市的风情。他在心中默默地打定了主意。
在党校报到安顿好后,时间尚早,他一个人在校园操场上遛达,不期巧遇一个熟人。此人姓卢,比他年长两岁,是本县某局副局长,也是来学习的。二人在一起开过几次会,有过几次交往,彼此很谈得来。这次相见真有点儿他乡遇故知之感。二人寒喧一阵,决定晚上不在学校用餐,去外面下馆子。
金乡长和卢局长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踅了一阵子,看看天色已晚,相携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他们来到红梅酒家,要了一个包间,点上几个小菜,就哥们弟兄的对饮起来。两人你敬我我敬你,越聊越投机,各人都有了一些酒,脸泛红光,说话也一改儒雅的作派,不时暴出一两声大笑,粗言秽语,口无遮拦。杯尽之际,卢局长红着眼睛提议,咱找一个去处桑拿一回如何?金乡长含笑应允,并坦诚相告说,自己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三次洗桑拿的经历。卢局长说,都什么时代了,放开些呀,老弟!
何处有桑拿?金一飞问。
你随我来吧。卢局长说着,带着金乡长出了酒店。
二人上了一辆的士,一刻钟后,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车在一处较幽暗的地界停稳,对面就是一个桑拿浴洗中心,名为“红娘子桑拿”。从外面看去,帘子背后幽光闪烁,给人某种神秘感。
卢局长和金乡长相随进入。门口垂立的礼仪小姐点头说:欢迎光临。卢局长对着吧台喊,喂,给安排两个包间。说着,已上来两个小姐将二人带到二楼的包间里。小姐把气阀打开,蒸气开始缭绕氤氲。一小时过后,卢局长从包间出来了,见金一飞还没出来,就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等。过了半小时,还不见金一飞出来,自语道,这小子,还在搞特殊服务吗?又过了半小时,还不见出来,就上去敲门,没有动静,拍门,还是没动静。只好去找老板娘来开门。待门一开,屋里的情景立时让卢局长和老板娘惊呆了,只见蒸气缭绕中,一男一女两个白花花的人体倒在地上。他们冲进屋里,感到一股浓郁的一氧化碳气味刺激得人直要咳嗽,心知大事不好。用手一摸,金一飞和那个小姐早已失去知觉。卢局长急声说,快,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说话间,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几个人忙拨打120,还有人拨打了110。几分钟之后,110和120先后呼啸着赶到。医生在人们的引领下,来到二楼包间,对地上的两个人开始现场施救。但不久医生就对周围的人说,两人已经死亡。听到这话,卢局长瘫坐在地上,老板娘也哇地哭出声来,小姐们则吓得脸色苍白,作鸟兽散。
消息很快传回县里,传回果树屯乡,一时议论哗然。金一飞的妻子听说这个噩耗,一时羞愤难当,大呼一声,昏厥过去。当有人把金乡长因桑拿浴死亡的消息告诉给金一飞的老母亲时,年过花甲的母亲不禁老泪纵横,旷野上传来她凄厉的哭儿声:我的儿啊,什么鱼不好吃,你偏偏吃酸辣鱼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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