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红蝴蝶的情感，在我还不谙世事的时候就有了。红蝴蝶在山野里是比较少见的，偶尔遇到它，我就会生出许多梦想。

红蝴蝶在山沟里翩翩起舞，它的美丽感动着我。

我有一个小弟。小时候，他便是我最好的伙伴。他喜欢捕蝴蝶、蜻蜓。将竹篾圈成一个圈，用绳子固定，再支一根竹竿，然后到屋檐的角落蒙上一层蜘蛛网。小弟就用它在田野里追赶所有飞翔的昆虫。但只要他捕捉到红蝴蝶，都会被我苦苦乞求和怒目指责，小弟每每都委屈地将红蝴蝶放飞了。

我那时安慰小弟的常常就这么一句话：红蝴蝶那美丽，我们都喜欢它的美，如果你也喜欢，那么就要给它自由的天空，让它自由的飞翔。它的美丽不仅点缀着这个美丽的世界，也会点缀我们的生活。

小弟听不懂我的话，他不知道，红蝴蝶对生活点缀的益趣和他有什么关系。心中的不舍，让他常常哭出声来表示他的反抗。

我只好把村口王婆子在社戏中唱《陈木匠做官》的故事改编一番哄小弟开心。

我说，红蝴蝶是一只善良的蝴蝶精，以后，只要我们困难的时候，她就会显身帮助我们。如果我们读书了，她就会给我们一颗仙丹，让我们在京城里考上大官。当我们长大成人，她就会变成一位美丽而善良的女人，做我们的新娘。

小弟弟于是破涕为笑了，以后每次遇到红蝴蝶，都俯在我耳边说他一定好好待她，等自己长大了，就娶红蝴蝶为妻。我也常常为他的这种真诚和天真而感动。

乌飞兔走，小弟和我慢慢地长大。小弟再也不相信我的那一套鬼话。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改嫁，小弟和我成了孤儿。以致有一次，小弟用竹枝条子把一只红蝴蝶抽死了：“日子过得够惨的，怎么不见红蝴蝶来帮忙？”

我望着那只死去的红蝴蝶，心中一片惘然。难道我们的善良也需要报答吗？

后来，小弟结婚了。第二年，便有了小孩。而我则远离了家乡，到京城里工作。生活的风风雨雨都过去了，关于红蝴蝶的故事似乎也渐渐地从我们身边远去了。

许多年过去了，一次我回家探亲。小侄子跑到我的身旁：“伯伯，你得到蝴蝶精的仙丹吗？”

“什么呀！”我已经深深地忘记了：“你说，蝴蝶精的仙丹？”

“嗯，红蝴蝶呀！爹爹说，你是得到红蝴蝶精的仙丹，才能够去北京的。”

哦！我隐约地明白了小侄子说的什么，没想到小弟竟把这个故事讲给了自己的儿子。

我微笑地告诉他说：“没有，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的努力的。”

“你骗我？”

我不忍粉碎一个孩子的梦，只好对他说：“伯伯不骗你，你看，红蝴蝶还没有做我的新娘呢？”

“那你是不是在等红蝴蝶阿姨呢？”可爱的小侄子竟相信了。

“嗯！”我不好怎么回答。轻轻地敷衍过去了。

再后来，我也有了我的妻。

我们是在老家结婚的，那天，妻穿得十分火红，尤其红色的裙子特别漂亮，吸引住很多人的目光。

小侄子好不容易挤到妻的身旁，对着妻大声叫喊：“红蝴蝶阿姨，你真漂亮！”

“什么？”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叫她“红蝴蝶”。

“你为什么喜欢穿红衣裳呢？”

“傻孩子，”妻高兴地告诉他：“因为今天我结婚呀！结婚的这一天，漂亮的女人都要穿红衣裳。”

“哦！”小侄子似乎并不满意妻的回答：“那你是红蝴蝶阿姨吗？”

妻愕然地望着我……

“红蝴蝶，红蝴蝶……”

我终于听懂了小侄子所指的是什么，于是，我有点动容。眼睛渐渐潮湿了。

泪眼婆娑中，我仿佛看见妻化成一只美丽的红蝴蝶飞出窗外，在灿烂的阳光下翩翩飞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