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

红姐是我中学时的班长。红姐长相漂亮为人仗义，同学中谁要是有个小灾小难红姐不但自己倾囊相助，而且还会发动大家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因此同学中不管年龄大小一律尊称她为红姐。红姐心眼好就是脑筋有点笨，成绩总是上不去。所以我们班有一半同学升了学红姐不得不回了农村老家。红姐有一个表叔在城里工作，表叔觉得红姐有一肚子墨水在家委屈，就给红姐找了份工作在机械厂当工人。红姐实在看不惯表婶趾高气扬的模样，更看不惯表姐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一赌气辞了工作自己找活去了。

93年春节见到红姐的时候，红姐说她在济南市一家酒楼做礼仪小姐。红姐一身潇洒的职业装，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气质高雅得让我们肃然起敬。

暑假里我去济南找红姐，意思是跟红姐干一个月，打一个月的工挣点学费。红姐说，月，不行。这儿的活你干不了。我说，不就是端端盘子递递水么，大字不识一个的人都干得了我一个中专生干不了？红姐说，你真的干不了，想挣学费我给你，就不让你端盘子。我生气了，我说，红姐，不想帮姐们拉倒，找什么理由啊你！

一年后听同学讲起了红姐的故事，我才知道我不该生红的气。

红姐在那家酒楼做到了大堂经理的位子，很得老板信任。有一天酒楼来了两伙地头蛇，一伙的头儿叫华南虎，一伙的头儿叫东北虎。两伙的人都要一个叫淑娟姑娘陪酒。老板磨破嘴皮也劝不下，两只虎都亮出明晃晃的刀子要火并。淑娟吓得尿湿了裤子到宿舍找来了歇班的红姐。红姐不怕，红姐就站在两个人中间。

红姐说，兄弟，君子动口不动手，今天听红姐一句话给红姐一个面子行不？

两只虎就拿眼睛瞪红姐。

红姐说，兄弟既然来酒楼我就知道兄弟想喝酒，今天红姐陪俩兄弟一醉方休如何？红姐说着话自斟了三杯酒端起其中一杯一仰脖干了，然后同时举着两杯酒送到二虎的面前说，这叫不打不相识，咱都是街面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啥大不了的事都好说，喝了这杯酒就化干戈为玉帛了。要是哪位兄弟酒量不行，红姐我替他干了。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勉强接过红姐手里的酒杯。

红姐就笑了，红姐说，这才是好兄弟。再给红姐个面子，干了它！干了它红姐给兄弟找两个城里最漂亮的姑娘陪兄弟。

两个人终于喝了红姐的酒。

红姐就把两个人按在椅子上，吆喝着淑娟上酒上菜。红姐左一杯又一杯陪着两个男人喝起来。红姐把自己快要灌倒的时候，两只虎的手终于握到一起。

之后，红姐付出胃出血的代价。红姐住院了。

红姐醉酒降二虎的故事在小城风一般传开了。几家有名气的大酒楼暗中较劲儿都想把红姐挖到自己的酒楼。红姐对说客们说，忠臣不事二主，老板待我不薄我红姐不是没良心的人。

年轻的老板每天探望红姐，每天送红姐一束鲜花。红姐出院的时候发现老板已经把酒楼的五分之一股份归到自己名下。老板很委婉地向红姐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要红姐愿意，他立马回家离婚跟红姐结婚。红姐一笑，我不做第三者。

后来老板托人给红姐介绍了一个大学生。大学生把红姐约出来吃饭。大学生问红姐：红姐，酒楼五分之一的股份是多少钱？红姐不答，红姐觉得这个男人真俗。大学生又问：红姐，两个地头蛇咋那么听你的呢？红姐听出了弦外之音，红姐怒道：滚吧，你这个又酸又俗的男人！红姐拂袖而去。

红姐的婚姻亮起了红灯。

儿子百天那天红姐带着花花绿绿的玩具来看我。红姐把玩具放在儿子的床头抚摸着儿子的小脸就生出一种怅怅神色来。

我觉得红姐可怜，埋怨道：红姐你咋就傻呢。当初老板有那个意思你就该顺水推舟，否则孩子也好几岁了。

红姐说，月，我不想让服务行业的人都形成一个概念，我不忍心让一个无辜的女人痛苦一辈子！

我惭愧得无言以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