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在莫斯科,当应邀请参加卫国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庆典的各国领导人从检阅台缓步走向无名烈士墓时,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突然快步走到最前面,与美国总统布什又是开玩笑,又是拍肩膀,如赴宴会一般,而走在他们后面的德国总理施罗德则神情凝重。
读到这则报道时,正值炎热的夏季的一个午后,然而我却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在小泉轻松姿态的背后,我仿佛听到了南京大屠杀中惨死的30万冤魂愤怒而悲凉的哭号。我仿佛听到了731部队中被用来做细菌试验的“活体们”痛苦的呻吟声……他们在九泉之下苦苦等了60多年,却等到了这样的“忏悔”,“屠杀者”们却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对于日本的暴行,我不想在这里浪费笔墨一一赘述,这完全是多余的。每一个正义而有良友知的人都应该铭记于心,因为遗忘,意味着对进去的背叛。我只是想在人性,权利和文化三个层次上对隐藏在虚假的“忏悔”背后的法西斯幽灵进行一次深入而全面的剖析。只因为这颗在现代社会中隐藏甚深的毒瘤大有肆虐蔓延的趋势,正成为人类社会健康有机体的一大恶疾。
一.群众欲望与恶魔的诱惑
198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布罗茨基在牛津大学的一次演讲中谈到:“我们认为是恶的东西可以是无所不在的,反就它老是以善的面目出现就能说明这点。你永远不会看到它跨进你的门坎宣布:‘喂,我是恶。’”推展开去,这也是正是法西斯主义惯用的伎俩。西特勒的“国家主义”和“社会主义”,广田宏毅的“军国主义”和“大东亚共荣圈”,在那个萧条和动乱的年代,还有什么比这些字眼更具诱惑力呢?俄国哲学家洛斯基一针见血地指出:“恶魔不是以魔术来征服人的意志,而是以虚构的价值来诱惑人的意志自觉服从它。”当恶魔的谎言变成为真实时,谎言也就成了真理,然而为什么人们会被虚构的价值诱惑而自觉服从呢?福柯作出了答案,他认为法西斯主义“有效地动员和利用了群众欲望。”实际上,这种群众欲望就是“存在于我们头脑和日常行为中手法西斯主义”它来源于动荡年代里恐惧、无助、迷惘,失去辨别方向能力的人群。然而。这一点,却是最容易被人忽视。我们不禁要问,没有广泛的民众基础和社会基础,凭几个狂热的法西斯分子,能够发动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吗?我们不能单纯为消灭一种思想而消灭一种思想,还要连带产生这种思想的土壤一起除掉。理解了这一层,我们的“反思”才算是真正的“反思”。
二。独裁主义与极权主义
美国公共选择学派创始人文森特。奥斯特罗姆在《东方与西方》中说道:“我曾经认为人类文明的主要进展与建立帝国的冲动相关。这就要求我们依据组织的原则而不是统治的原则建立维护和发展人类文明的基础。”奥斯特罗姆所说的“统治原则”深刻地反映出法西斯主义的内核:独裁主义和极权主义。但法西斯自己不会对人们宣布:“喂,我是法西斯。”于是,它像演戏的戏子一样,先戴上“国家主义”和“军国主义”之类的面具,才以另一副面孔亮相台下的观众。于是人们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独裁和权权似乎比民主更加民主。可是谁又相到,在温情脉脉的面纱后还藏着一副邪恶的面孔呢?
余杰说过:“一个新建的强权社会必然需要一个‘公共污水沟’,即倾泻仇恨与怨毒的场所。”很不幸,那些弱小的同类充当了这个‘公共污水沟’。于是600万犹太人在集中营被残忍的杀害,3000万中国人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然而帝国却是崩溃了,于是愤怒的人们大声呼喊:“我们被骗了!”我们应当庆幸,如果世界文明的进展真的要靠类似的“纯日耳曼民族的得意志帝国”和“纯大和民族的大日本帝国”的话,那将是人类文明的整体性堕落,那将意味着潘多拉魔盒中的恶魔横行无忌。
我们悲哀的发现,今天法西斯主义的阴影又开始笼罩大地。尤其是日本,法西斯势力沉渣泛起今天的日本政府已经成为右翼分子的政府,在表面的民主背后极权主义正在潜滋暗长,这不能不使我们忧虑。
三,法西斯的春天
20年代史无前例的经济危机,使人门的文化体系和价值体系开始瓦解。于是,法西斯文化趁虚而入,牢牢控制主了人们心灵深处最后一片净土。日本学者竹内好指出:“日本的法西斯主义是对近代日本颓废文化的反叛。”这种颓废文化于日本是明治以来盲目的“脱亚入欧”情节和以“武士道精神”为核心的军国主义文化,于德国则是德意志统一过程中形成的极具排他性的种族主义和社会达尔文主义。法西斯文化深知在白纸上才能画出优美的图画。于是它自己便充当了画笔这个角色,只不过画纸变成了整个世界,而多余的颜色则是“不适合生存的个体,低劣的民族,堕落的阶级。”
值得一提的是,二战后这些国家对“耻辱文化”的态度。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指出,全民族中所没有公开反对纳粹的人都不可推卸的负有政治上,道德上和本体上三个层次的罪责。雅斯贝尔斯真正理解了“耻辱文化”,但德国人的忏悔也仅仅停留在道德层次上,“全民忏悔”的本体阶级还差得很远。而我们悲哀的发现,日本人连起码的政治上的忏悔都没有达到。因为他们把“耻辱文化”看伯是自己的“耻辱”。
当代西方东南亚问题权威b。安德森所提出的“耻辱万岁”的口号和“耻辱文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什么时候日本人能从心灵深处喊出“耻辱万岁”,什么时候日本人才算真正摆脱了历史包袱。今年是特别的一年——中国抗战胜利60周年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蒙塔莱在《希特勒的春天》中写道:“蒙受创伤的终究是节日/倘使能埋葬这死亡的灾难。我们相信,隐藏在‘忏悔’背后的法西斯幽灵只是短暂的春天”,不会长久,在新的世纪里,“昔日的太阳”终会被“另一个太阳照耀,融化。”
写于2005年12月12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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