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是一个初春的早晨,残雪还没有化尽,春风吹到脸上还有一丝丝寒意。
天刚蒙蒙亮,许杏莲就像往常一样起身了。今天她感到身体有些疲惫,但她还是支撑着病痛的身子,在吃力的洗衣服。
初春的凉水依然冰冷刺骨,肥皂泡沫在她被冻得发红的手腕上跳动。她不时的用沾满泡沫的手抿一下刘海,然后低头用力猛搓。她一双丰腴的前胸,随着双手的搓动上下跳动。汗水在她的下巴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滴,不时的滴在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哥哥你大胆向前闯,向前闯——”录音机里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这是萧晓枝的妹妹萧静修起床的前奏。
她不像她哥哥的命运多舛,没有“出生就挨饿、上学就停课、毕业就下乡,回城没工作”的经历。她没有赶上上山下乡的浪潮,是个“从家门到校门,从校门到店门”的幸运儿。她是时尚潮流的代表,当今流行什么都可以从她身上找到答案。她吃的穿的用的无不新潮。她特别喜欢这些让人神经受不了的叫喊音乐,这就说明这是当前最流行的。
随着音乐的节奏,格噔格噔高跟皮鞋着地声由远而近。
许杏莲抬头一看,只见萧静修披头散发,穿着睡衣,抱着一大抱脏衣服,迈着高傲的步子走来。一只雪白的哈巴狗跟在她后边。她把脏衣服往许杏莲的怀里一扔,冷冰冰地带有命令的口吻说:“嫂子,请代劳一下。”说完眼也不抬头也不回,抱起小狗,踩着音乐的节拍,扭着屁股,向房间走去。
蓝蓝吃力地拎来一桶凉水。
她看见妈妈满头大汗,把水桶往妈妈的身边一放,掏出小手娟替妈妈擦去额头的汗珠,心疼地说:“妈,妈妈,你怎么有那么多汗,是不是有病?您歇一会儿,我来帮您洗。”
“妈妈没有病。”许杏莲鼻子一酸,泪水充盈了眼眶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一定是累的。您歇会儿再洗吧。”蓝蓝的头发因缺乏营养而发黄,脸色因缺乏营养而些许苍白,但她那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嘴、圆圆的酒窝,无一不显示出天真稚嫩的可爱。
许杏莲由于双手沾满了肥皂泡沫,只好用胳臂搂住蓝蓝,把倾注母爱的嘴唇紧紧地贴在蓝蓝的额头上,深情地说:“乖孩子,妈妈不累。听话,到院子外边玩去。”
“没有人同我一起玩,他们都上学去了。”蓝蓝一字一句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她痛苦的表情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许杏莲的心弦上。
蓝蓝双手托腮,坐在妈妈身边的小方凳上,眼巴巴地望着门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的小朋友,紧咬着嘴唇,眼眶里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是的,孩子最怕的是孤独。他们可以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只换取一句“带你一起玩”的承诺。孩子对别人最大的惩罚也是“不跟他一起玩”。
蓝蓝本应该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的幸福童年。她应该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在学校里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游戏。然而,她却被户口博夺了一切权利。只能留在家里坐一些力所不能及的家务劳动。
“这是谁的错?”许杏莲在心灵深处默默的呐喊。
“妈妈,我要上学校,不进教室也行,就在门外旁听!”蓝蓝突然从小方凳上跳起来,背起书包就往外跑。
许杏莲不顾手上的肥皂泡沫,一把抓住她:“不行,你连学校的大门也进不了,他们不会让你进门的。”
“我要上学!我要读书!”蓝蓝又流着泪哭喊着。
许杏莲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开。她想了一会儿说:“妈妈做你老师好不好?”
蓝蓝一听高兴了:“对呀,妈妈当过老师。你教我,好!”
许杏莲慢慢的松开了手,坚毅地点点头:“妈教你,妈妈能教好你。妈妈本来就是个好教师。”
“老师还会有好坏?”蓝蓝钻起了牛角尖。
许杏莲若有所思,她喃喃地说:“小学时候,我只知道老师有两个: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初中时候,我就知道老师有两个: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高中时候,我也知道老师有两个:一个有学问,一个没有学问;我自己当老师时候才知道老师有两个:一个有骨气,一个没骨气。”
蓝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萧静修吃过早饭,许杏莲的衣服还没有洗好。她迈着模特的猫步,抱着小狗,打着饱嗝朝许杏莲走来。
经过一番打扮的她,越发楚楚动人。她的脸上没有一条皱纹,眉眼鼻口都经过描摹和修饰,其颜色和特征都与商店里服装橡胶模特一样。她身上每一个细胞也都是当今最流行的:瀑布式的披肩长头发乌黑发亮,大部分平平的泻在肩上,另一小部分卷成波浪,盘在头顶。身上穿着斑马条纹的蝙蝠衫,下边穿一条齐膝的马裤,露在外边雪白的小腿肚上套上黑色的长筒丝袜,白色牛皮高跟鞋鞋跟高得令人毛骨悚然,让人担心她每走一步都有摔跤的可能。远远看去她走路的样子活像一只彩色企鹅。
一些把外壳看的比灵魂的人往往比较轻浮,那些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一般都俗不可耐。风度翩翩往往胸无点墨;奇装异服往往隐盖着空虚的灵魂。
“嫂子,还在忙呀。”萧静修今天有些反常,她很少对许杏莲这么客气,“还没吃饭吧,先吃好饭再洗,饭都凉了。”
“没关系,习惯了。”许杏莲虽然知道她有事相求,还是友好的看了她一眼,手还是不停的搓洗,“快好了,洗好了再吃。反正不上班,用不着那么急。”
“现在市场上有一种洗衣机,可方便啦,只要接上自来水,通上电,加好洗衣粉,开关一开,它会自动洗、自动漂、自动换水、自动甩干。一大堆衣服一会儿就洗好了。”萧静修凑过来讨好的说,“嫂子,你太辛苦了,赶明等咱家经济条件好转了,也买一台洗衣机。”
“那玩意好是挺好的,肯定很贵。再说咱们家挺困难的,暂时还是不考虑吧。反正我没事,洗洗衣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也许手洗比洗衣机洗得干净。”许杏莲习惯地抿一下刘海,继续用力搓洗衣服,“都是我和蓝蓝拖累了这个家,我们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没有粮油,没有煤球,在家吃闲饭。”
“怎么能说吃闲饭呢,其实,做家务比上班还要累。”萧静修说的是心里话,“我上班就是享受,不是陪酒,就是跳舞。我宁愿上班也不愿做家务。”
“一个人一个命啊!”许杏莲感叹的说。她把过好的衣服拧干,接着问:“静修,你今天怎么有时间陪嫂子聊天?”
“我就不绕圈子了。”萧静修直截了当的摊牌,“嫂子,请你帮我写一篇论文,评职称用的。”
许杏莲进城以后一直与萧静修和睦相处,平时对她像亲妹妹一样。由于萧静修在蓝梦歌舞厅上班,早出晚归,两人很少有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不过,萧静修对许杏莲的才能还是很佩服的。
“你评职称,我替你写论文?”许杏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的问,“这样怎么可以哩!”
萧静修笑得前仰后合:“你是从世外桃源来的吧,现在评职称的论文有几篇是自己写的。有的是丈夫替妻子写的;有的是孩子替父母写的;有的是请朋友写的;还有的是花钱请代写专业户写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职称就是这样评出来的?这不是弄虚作假吗?”许杏莲不解的问。
“你没听说过,当今社会上除了妈妈没有假,其他什么都有假。”萧静修有些愤愤不平,她感叹地说,“产品有假,文凭有假,姑娘有假,数字也有假。……”
萧静修看一下表说:“嫂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论文的事就拜托了。”
许杏莲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
萧静修慌了神:“嫂子,求求你了。”
许杏莲用沾满肥皂沫的手抿一下刘海,笑一笑说:“这个忙可以帮。不过……”
“好说好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许杏莲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说说,说。是要我给你买衣服,还是要什么东西,尽管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不要不好意思。”萧静修虽然不学无术,但她是个快人快语的姑娘,也挺大方,表态也很干脆。
“我什么也不要。”许杏莲深情的说,“好妹子,嫂子真羡慕你,你年轻、漂亮,命运又好,是城市户口,有正式工作,一辈子没有后顾之忧。但是,你要趁年轻多学习一点东西,特别是要多读一些书。莎士比亚说过,书籍是世界的营养品。歌德说过,读一本好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如今有些人不读书,不看报,整天和电视机为伴,成了沙发上的土豆。浪费了许多大好时光,辜负了他们娇好的面容。”
“嫂子,你说的不错。不过,我的看法和你的观点有差距。你看,现在那些大款有几个有知识,那些明星有几个不是绣花枕头?他们就连孔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孙文是谁也不清楚,还不是照样赚大钱!我现在有工作了,也不要拿文凭,不想当官,学习还有什么用?”萧静修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难道只有拿文凭、当干部、加工资、找对相才是学习的用处?人,要脱离野蛮和愚昧,脱离寻食、繁殖、生存、竞争的动物性,就要学习。做人应该追求思想上的充实和丰富,做一个对别人、对大家、对人类、对社会有用的人,那也得学习。”许杏莲还是苦口婆心的说。
萧静修对这些话似懂非懂,她直截了当的说:“我觉得你每句话都那么深刻,那么富有哲理,可我觉得又离现实那么遥远。我们还是考虑怎么多挣一些钱吧。”
“不,我觉得这比挣钱更重要。因为无知比贫穷更可怕。”
“好了,我不跟你讨论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了。我得去上班了。眼前最着急的是论文。”萧静修强调说。
许杏莲笑了笑:“放心吧,只要我答应了,就会尽力做好的。人为别人尽义务,往往比为自己做事责任心强。”
萧静修说完迈着幽雅的步伐,抱着小狗,上班去了。
许杏莲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又埋头用力搓洗衣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许杏莲突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她闭起眼睛,想用力站起来,可是只觉得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木桶边上。一道鲜血从头上流了出来,把桶里的洗衣水洇红了一大片。
正在自来水龙头接水的蓝蓝看见妈妈昏倒在地,赶忙扔下水桶奔了过来。她一把抱住妈妈的脑袋,拼命摇晃:“妈,妈,你醒醒,醒醒,妈妈,你怎么啦?”
许杏莲一点反应也没有。
蓝蓝吓坏了,放下妈妈大声哭喊:“来人啊——,妈妈跌倒了,救命呀——”
医院是静悄悄的白色世界。这里的房间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病床是白色的,被单是白色的,医生是白色的,护士也是白色的。
许杏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已经两天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整天生活在噪音和市俗包围里的她太需要安静了。安静是生命跃动里的必要间歇和休养;安静是人生奔波疲乏里的难得的松弛。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瓶吊在输液架上的生理盐水一滴一滴慢慢滴入她的静脉血管。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服。心跳平缓了许多,不像先前那样忐忑发慌;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不像先前那样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她进城以来生理和心理第一次得到的充分休整。
蓝蓝一直守侯在妈妈的病床前,她用小手慢慢地一根一根的理顺妈妈的头发。
许杏莲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喊一声:“蓝蓝——”
蓝蓝发现妈妈从昏迷中醒来,惊喜地扑过去:“妈妈妈妈,你醒过来了?妈妈醒了!”
许杏莲从被了里抽出那一只没有打吊针的手,心疼地抚摩着她的发黄的头发,小声问:“蓝蓝,你一个人陪我,爸爸呢?”
“那天爸爸把你送到医院,回家取钱时和奶奶吵架了。”
“为什么?”
“我也听不懂。”蓝蓝停了一会儿,吃力地回忆着,“好像听奶奶说,这下子倒大霉了。摊上个乡巴佬,看病要自己掏腰包。我没有钱。你有多少钞票就花吧!自己不挣钱,花钱哪里来?……。爸爸说,人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说这种话?再说她也是为了这个咱们这个家才累病的。奶奶更生气,说,你还为她说话?是她拖累了这个家为什么不说?……后来,后来……他们越吵越凶,怎么吵的我记不清了。”蓝蓝认真地叙术着当时的情景。
许杏莲的心像被千根钢针刺的一样疼痛。胸口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涌了上来。她感到喉咙发痒,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口中有一股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她又昏了过去。
蓝蓝吓得大声哭起来。
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跑过来,一阵子手忙脚乱之后,血止住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在此期间,蓝蓝一直紧紧抓住妈妈的手,护士几次把她赶到一边,她又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当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把小脸紧紧地贴在妈妈的前额上。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许杏莲的心跳、血压、体温、瞳孔之后,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你的病可能主要是劳累过度和缺泛营养引起的。没关系,吃点补药,加强营养,注意休息,很快就会好的。但要查清楚昏迷和吐血的真正原因。”他拿起笔在化验单和处方单上写些什么。他把化验单和处方交给许杏莲,吩咐说:“叫陪护的家属去药房取药。还有几项化验做一下。”医生在病房里环视了一圈,只发现蓝蓝,又问:“怎么没有大人陪护?”
“他们刚回去。”许杏莲说了假话,脸上红了起来。
“对了,刚才住院部来电话,说27床欠费。”一个护士对医生说。护士又转过身来,对许杏莲冷冰冰的说:“赶快交费,要不然就停药了。”
许杏莲的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她像被电触了一样猛地坐起来,一把扯掉手上的吊针,大叫道:“不,我不住院!不住,回家!”说着掀开被子,穿上鞋子,拉起蓝蓝,说:“走!”
“你怎么啦?”戴着大口罩的男医生莫名其妙地问,“你的病刚刚好一点,就要回家?这怎么行呢?你不要命了?为什么昏迷?为什么吐血?都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出院呢?我是医生,出不出院,什么时候出院,我说了算。医生要对病人负责,我要对你负责,对你的生命负责!”
许杏莲眼里透出哀怜的目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含着泪说:“医生,求求你了,让我出院吧。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
男医生更加莫名其妙,他对身边的护士说:“我当这么多年医生没见过这样的病人,别人是不够住院条件,求我让他们住院,她的病情这么重,还……”
“你以前看的病人都是城市人,他们享受公费医疗,看病不花自己的钱,住院不扣工资,他们当然求你让他们住院了。”许杏莲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说,“我是农村人,没有享受公费医疗,也没有单位可以报销,自己没有工作,不拿工资,看病全部得自己花钱,负担不起呀!”
这位一直工作在城里的医生像听故事一样听她讲述遥远的故事,并好奇地发问:“农村人怎么看病?自己花不起医疗费怎么办?”
“农村人靠老天给他们一个好身体,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医院。能抗就抗,能撑则撑,能挨则挨。有大病的也只能在家里等死。……”许杏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农村人真苦啊!”男医生发出由衷的感叹,“可是,你已经进城了啊?”
“不,我人虽然进城,但比在农村的人还苦。真正的农村人自己有地,可以自结自足。我什么都没有……”许杏莲说不下去了,她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男医生和在一旁的护士都深受感动,有的也悄悄的陪她流泪。男医生带头从身上掏出十块钱,捐给她。几个护士也纷纷捐款。许杏莲一个也没有收:“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你们的心我收下了,可这钱我不能要,因为你们救了我一时,也救不了我一世;救了我一人也救不了大家。……”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萧静修拎着一包东西,抱着一束鲜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嫂子,你病了我才知道。怎么样?好点了吗?我来迟了。不要生我的气喔。”她麻利地放下东西,用手帕檫一擦额头的汗,又说:“这是我买给你补身子的,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她用手帕当扇子,一边煽一边说:“哎,妈没来,哥也没来?他们也真够意思,人都病成这种样子了,还有心思打牌,还有心思练功?”她快人快语,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要看什么?他们也都挺忙的。”许杏莲善解人意的说。
萧静修抓过一个护士问:“她的病怎么样?”护士示意她:“你问医生去。”萧静修刚想问男医生,突然大叫起来:“哎哟,是李大夫呀,捂个大口罩我差一点认不出来了。摘下摘下,不会传染的。你们这些医生都是胆小鬼。怕什么,怕?……”看得出她和李医生很熟,她上前把他的大口罩扯了下来。
李医生被她当着那么多护士面扯口罩搞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笑一笑,两手不好意思的摆弄着挂在胸前的口罩,不好意思的说:“静修,你和许杏莲原来是……”
萧静修大大咧咧地抓住李医生的手,娇嗔的说:“她是我嫂子。李大夫,你真的好难找呦!”
“你找我这个穷医生有什么事?”
萧静修撒娇地摇晃着李医生的胳臂,嗲声嗲气的说:“人家都急死了,你还开玩笑。”
“有什么事?说吧。”
“你看我最近越来越胖了,这这么得了。我还没谈男朋友呢,像个肥猪谁还要我?李大夫,你帮我想想办法。”萧静修撒娇的本事真不小,竟敢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把隆起的胸部紧紧贴在李大夫的身上,搞得他更是不好意思。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红着脸说。
萧静修仍然落落大方地说:“听说新到一批减肥药,效果好得好的很。你就给我开几盒吧。”
“公费医疗有规定,减肥药不能开。”
“不要假正经了。”萧静修看看身边的几个护士,又说:“到你办公室去再说吧。”
听到萧静修的一番话在许杏莲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世界为什么变化那么快,在有相当一部分瘦骨嶙峋的人还为温饱发愁的时候,另一部分白嫩圆润的人又在为自己发胖犯难。
医生办公室里。
李医生被萧静修连拖带拽拉到办公室,无耐开一张处方给她。“好好好。开几盒给你,下不为例。”他把减肥药处方交给她这才松了口气,问:“小姑奶奶,还有什么是事,说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再给我开几天病假条,好让我休息几天。”
“你有什么病要休息?我看你是思想病。”李医生话虽这么说,还是开了一张病假条给她。
“谢谢。”萧静修接过病假条,还没有走的意思,她停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还想请你开个电饭煲。”
“你说什么?电饭褒?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医院,不是百货公司。”李医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奇怪什么?我的一个朋友不但开了个电饭褒,前几天又开了一辆自行车。电饭褒说是煨药需要,自行车是为一个腿部有毛病的人开的,是为了恢复小腿健康。”
“有这种事?真荒唐!”
“你不要假正经了。哪家医院不搞点小名堂,反正是公费医疗,只要有钱赚就行。卖药还没有卖这些东西赚钱呢。”
“对不起,我还没干过这种事。”李医生感慨地说,“还有多少像许杏莲这样的农村人,没有钱看病。许多人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而我们一些享受公费医疗的人,把药扔掉,把药拿去卖给药贩子。现在又冒出来这种事。公费医疗这样下去肯定要垮台!”
萧静修厥起小嘴,不高兴地:“就你坚持原则。”她突然想起来许杏莲,就说,“不开就算了,我嫂子还在病房,我去看她了。谢谢你的病假条。”
李医生望着萧静修蹦蹦跳跳离开办公室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耐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呀……”。
等萧静修回到病房的时候,许杏莲和蓝蓝已经离开了这里。她怅燃若失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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