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以此文送给赵小波叔叔，祝节日快乐！

书生原名叫赵十八，他是个破书生，不喜欢文言八股，不喜欢之乎者也，不喜欢孔孟曰·他只喜欢，舞剑弄月，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　

落花说，无酒无诗，生愁。　

葬花说，谁惜谁知，空叹。　

书生说，杀人。　

书生杀人，不眨眼，睁眼，闭眼，一转眼的功夫，人便倒了，低低的躺回尘埃里，连死的过程都来不及咀嚼，因为没有人能说出死的味道。　

书生喜欢拨剑挥剑的声音，剑气长鸣，像骨头生长的铮铮声，响亮，干脆。不杀人的时候，他把剑别在腰间，一只手握着剑鞘，另一手提着酒壶，从乡间田梗，从老槐树下，从桃花间的流水中哼起捡来的歌谣：　

荷花别样红，初映东山阳。　

悠悠那时笑，油然费思量。　

少年骑竹马，两小无猜想。　

韶华忽老成，明月教影长……　

书生的娘子叫银霜，他还有个女儿叫雨桐，他和娘子是指腹为婚的，俩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从成婚到生子一帆风顺，娘子的脾气很好，温柔多情，从不抱怨书生的破，只要书生喜欢，她都无怨无艾，顶多是啧嗔的笑骂，你这个破书生！　

书生哈哈的两声大笑，你个破书生的娘子！　

娘子的脸上便飞上两朵红云，娇羞的啧着跑到后山的荷塘，清晨荷花的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映着淡淡的霞光，银霜拿着小银匙，轻柔的把露珠从花瓣上拣到带来的玉壶里，装满后又轻柔的密封着，等到早梅开的时候，第一场雪刚下过，她就跑出来，拣了另一个玉壶收集梅上冰雪。到了春天，书生就可以喝到娘子煞费苦心制作的“阳春三月荷花水”，那是书生的酒，娘子做的。　

书生被双亲从华山硬请回来的时候，他师父送了他一把银色的剑，带着银剑，他回到家乡，家乡的青山绿水总不改，儿时的味道陡然的涨满胸间，父亲派老李来接自己，老李早早的在村口等着他，看见前方的小径，一袭白袍加身，腰间挂剑的少年徐步的走来，似儒非儒，似道非道，他怔在原地，拼命的揉眼，等书生喊李叔的时候，他才瞪大眼睛自语：少爷是他吗？　

书生一躬身，李叔，你老了许多。　

老李笑眯眯的说，嘿嘿，少爷长大了。　

书生回到家的第二天，两老替他忙碌着，请师傅量体裁衣，请相士送日子……娘特意买了许多红枣，莲子，还有落生，落生就是花生，在家乡管叫落生。　

老人的心思就是简单，对儿子的要求除了早日抱孙子，别的都可以纵容。　

书生好不容易抽开身，从裁缝师傅那儿托辞溜出来，信步的走到后山，他意外的发现，荷花花了。他沉浸在荷开的声音和暗香里。　

荷花别样红，初映东山阳。　

悠悠那时笑，油然费思量。　

少年骑竹马，两小无猜想。　

韶华忽老成，明月教影长……　

荷塘上，飘来简单的歌谣，若不是银霜的白色裙带从荷底中吹起，他会相信，花有花语。　

银霜穿着白色的衣赏，一叶小船在水中悠悠的漂，荷边水袖里的纤手莹莹，盈盈徐徐的拈起一朵花，回眸，人在荷花处。　

“这里还有人？！”银霜诧异。　

“荷塘不是你家的么？”书生笑。　

“不是。”银霜涨红的脸，“我要回去了，你别说看见我。”　

“喂——我明明看见你，为什么要说谎？”书生故意。　

“新娘子不能出房的。”银霜小声的说。　

“哈哈——原来是新娘子！”书生打量她，“还不是吧！”　

“很快就是了！”银霜争道。　

“我没说你不会是。”书生耸耸肩。　

“可恶！”银霜飞快的跑开，消失在灿烂的荷花中。　

新娘和新郎喝了红枣莲子茶，人散灯晃的时候，书生掀开了盖头，银霜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你？”　

书生乐了，“是我啊！你以为是谁呢？”　

红烛映在新娘的发髻上，落到眼里，眼里，书生正细细的盯着她。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红枣莲子落生送来了雨桐，有着母亲的温婉，父亲的坚韧。　

雨桐熟睡的样子，纯净无暇。书生心生怜爱，却不展眉，银霜抱紧孩子，细语嫣然，“想拿起剑！”　

书生不语，不语就是默认。　

银霜放下孩子，“我和孩子在家守着，还在那壶阳春三月荷花水。看到窗子里的烛光，我们就在窗前，候着。”　

十六君远行。　

书生的腰间挂着剑，从家的位置向江湖的方向走去。　

书生的银剑，是江湖上的一道白曙，刺激着两条道，银的遇白，多几道灿烂，银的遇黑，是黑幕上的一道灼光，让人惊心瞩目。　

他依然喝酒，没有阳春三月荷花水，只有女儿红。　

酒馆的老板可能是个狂人，所以他的酒馆叫做狂人酒馆，酒馆里什么人都有，只有留意，你想知道的如愿　

听到，你不想知道的，也听得见。　

醉迷的气息弥漫着狂人酒馆，没有醉的，也随着醉了，只有他书生，独醒。　

那个胡子拉巴的江东汉向他歪歪斜斜的走来，挨着他坐下，晃着手指说，“银剑书生，你的几下子真硬，可是一书生儒气，想过美人和黄金吗？只要你肯，绝对拥有无数的美人和黄金。我跟你说，皇帝他不行，归根他祖宗是农民，老粗的，管江山那不行。跟着刘公公，比跟着皇帝实！”江东汉打了个酒嗝，酒馊的气味，让书生想拨剑，他顿住，离开酒馆。　

他不想参加科举，却在秋试的那天拦住主考官，深切的说了一番话，那些大义大仁的话让书生有些心虚和不真实，主考官姓吴，老百姓叫他吴清官，他和刘公公势不两立。　

书生收在他的门下，吴清官经常很大方的给灾民和乞丐掏私充济，书生总认为清官是清贫的，吴清官却不是。　

刘公公又在早朝的时候对皇帝列了几个大臣的罪大恶极，皇帝让刘公公定夺，午门斩首，悬尸示众。这是刘公公不变的定夺。　

吴清官说代表百姓向书生瞌了几个响头，感谢书生的侠义仁勇。　

书生要去杀人。　

当他把刘公公血淋淋的人头扔到吴清官的脚旁，吴清官感激涕淋，天下，从此太平，百生，从此安乐！　

书生离开官府的时候，两袖清风，他扔下吴清官的小小意思，追风而去。　

他又回到狂人酒馆，一次他听说，宫里又出现个曹公公，比刘公公厉害。　

一个酒徒说，曹公公真厉害，一天杀五个官儿，刘公公还只杀三个呢。　

另一个酒徒说，一宦胜一宦，一天不如一天。　

又一个酒徒说，亏了吴清官！　

为啥？　

吴清官做县老爷的时候就是曹公公向刘公公荐举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奴家是从宫里出来的。酒徒才娘娘腔的说。　

众人一看，他真的没有长胡子。　

书生醉了，才喝了半壶。　

他摇晃着走开酒馆，甩开半壶酒，瞧着头顶上的苍天，苍天无语,低首间似闻到阳春三月荷花水的味道。　

他想家，想银霜，想雨桐。　

想那一壶的冰心可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