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大山里，童年时家里特穷，过年时父母才给做套新衣服。当然得选最耐磨的布料了，永远是叫什么叫“华达呢”的布，一年四季都穿着它，晚上洗了烤在灶头，白天穿在身上，叫做“洗赶水”，可顽皮的我还常常把线缝拉破当灯笼裤穿，忙于农活的母亲根本就没时间管我们姐弟几个，在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穿过花衣服。

记得我十岁那年，深秋农闲时节，生产队的油桐收获后，山崖上太危险的地方还拉下不少，我和村里的大人们结伴去拾，那山叫“燕子岩”，少时儿歌唱道：“燕子岩啊燕子岩，猴子也爬不上来，只有那燕子飞得上来。燕子岩啊燕子岩，猴子也爬不上来，只有那英雄修出路来。”在我幼时朦胧的记忆里，修山下那段公路时死了好多好多人，当时修路的工具很落后，由于山岩高且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修路时就用竹筐把人装上，再用麻绳栓住竹筐让人拽着拉上放下，就象荡秋千一样在筐里打炮眼、装炸药、点导火线，由于拉的人速度慢炮着了或绳子在岩石上磨断，常常有人摔下去粉身碎骨，硬是用血肉之躯铺出一条路来。路终于修通了，汽车开进了深山老林，可是牺牲的英烈们永远的长眠了，政府为他们在路边立了块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我们就在这样的山上爬上爬下，一个两个拾着那为数不多的桐子，一天下来收获很少。有天下坎时我忽然一脚踏空，被掉到半岩上滴着泉水的一丛荆棘里，上面是百丈悬崖，下面是悬崖百丈，两边也是刀削的岩石，没人能救得了我，唯一可以获生的就是岩石上有种叫爬山虎的植物，由于我人小体轻，我慢慢揪着那滕，一寸一寸挪动，两丈多宽的岩石终于过来了，当大家猴子捞月般的够着我的手时，所有的人都深深地呼了口气，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因为在我落下不远的地方，曾有位老妇摔到山崖下，身躯被摔得七零八落，是她儿子用火钳一块一块拾起来放竹筐背回家埋葬的。

经过那天惊心动魄之后，大人们再也不肯带我去了，我把拾来的桐子卖了，所得的钱买了两尺花布，来年夏天，姑家的表哥帮我做了件漂亮的衬衫，那是一件棱形方块花的衬衫，灯笼袖，荷叶边，红黄相间的方块鲜艳而朴素，我试了试正合身，穿上它我仿佛觉得自己从一个灰姑娘变成了公主。我好开心，因为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挣来的。母亲说：“别穿了，留着吧，等有机会做客时再穿。”

衣服就那样搁着，一次也不曾穿过，因为小小的我根本就没做客的机会。待到第二年夏天，母亲把它找出来，长高长大的我已经再也无法穿了，母亲说把它送给舅舅家小女儿穿。我不同意，说：“不能穿了就放着吧，那可是我第一次自己挣的钱做的，还是我辛辛苦苦用命换来的呢。”母亲说：“在这个家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迫于母亲的虎威，那件心爱的花衬衫就这样没有了，三十年过去了，它至今还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前不久我和女儿一起逛街，她叹道：“哎！要是我晚几年出生就好了，你看现在的孩子穿得多好啊！我们那时可没这样享受过。”我说：“丫头你就知足吧，看看你吃的穿的，再想想妈妈的工作对象。再说早生晚生的你还是你吗？孩子学会感恩吧，听妈妈讲讲故事吧”于是我给她讲一件花衬衫，讲我工作扶助的贫困对象。她说：“老妈，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咱今天就不吃肯德鸡了，回家做饭去吧。”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5-31　12:52:3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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