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叔三十多时才娶了媳妇淑英,媳妇的肚子却始终鼓不起来。仁叔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时常说媳妇是没用的东西。媳妇说,你一个江湖郎中都没有办法,为啥拿我撒气?仁叔听了,就拳脚相加。媳妇默默地忍受着,一声不吭。没出四年,便见了阎王。从此,在人前痴言妄语的仁叔很少和人说话了,将家搬到屯东的破庙里。
那年月我还是个十岁的娃娃,有事没事就和村里的小伙伴往破庙里跑。庙里除了残损的太乙真人像外别无他物,显得很荒凉,但也很清静。仁叔常跪在神像前叨咕着什么。当我们这些孩子跨进庙,仁叔就像受惊的马匹,狂啸着将我们撵走。
仁叔闲着无事,便用挖野草来到发时光,或到河边,或到后山。天长日久,破庙前方的空地儿就满满地一片。仁叔并不是什么草都挖,每次外出,怀里都揣着一本破旧不堪的线装书,上面是手写的隶书,还配些图案。仁叔一边采挖,一边看着文字和图案。当我要看的时候,仁叔便迅速地藏于怀中。仁叔将这些野草挖回来之后,分门别类地晒在地上,待晒干后,装进一只只小瓦罐,藏进那座神像的肚子里。村里人好奇,问他采这么多草干嘛。仁叔总是拿眼睛一剜那人,转过头不言不语,那人就悻悻地走开。为此,村里人也很少有人搭理他。
一次,我在破庙玩耍累了,便稀里糊涂沉沉睡去,醒来后,脖子像榆木疙瘩一样不听使唤。仁叔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用胳膊把我夹住,抱进破庙,然后举起巴掌照我劈下来。我无法躲闪,将眼睛一闭,等待噩运。没想到仁叔只是轻轻地拍了我的脖颈几下,僵硬的脖子顿时舒坦不少。
仁叔从神像肚子掏一罐草药。用布包好缠在我的脖子上。做完这一切,仁叔又对着神像叨咕起来。说也奇怪,第二天中风的毛病就好了。
小孩子嘴快,我将仁叔会治病的消息传了出去。村里人穷,一些人有个什么大病小灾的,都到破庙请仁叔拿点草药吃。仁叔并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草药递给索要的人。吃好的,当面谢他,仁叔只一句,你的命好,不用谢;吃不好的,仁叔也一句,扁鹊也不能包治百病,就另请高明。
仁叔就是仁叔,仁叔嗜草如命,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不知叨咕着什么在野外自言自语:“草甜不如心甜,人心不如草心。”尝到苦的草,仁叔也咂着嘴,说:“苦能清心寡欲,苦能见性成佛。”
那个星期天,我和伙伴们在破庙捉迷藏的时候,二蛋将仁叔放在太乙真人像里的瓦罐弄碎了好几个。仁叔知道后抚摸着碎片,眼里流出了泪,愤怒的目光刀一样,能刺伤人。仁叔慢慢地走向被吓得打哆嗦,躲在角落里的二蛋,盯着二蛋足足看了二分钟,然后“哎“了一声,转身走出破庙,将晾晒的草药堆到一块儿,叨咕了几句莫名的话语后,划着了一根火柴……
后来,村里人再也没见过仁叔采草药,听父亲说,仁叔去世时,只说了一句话:“为什么?”
本文已被编辑[季锋]于2006-5-29 18:29:3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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