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
----《柳絮》
路旁的杨柳,又飞起了漫天柳絮。情不自禁就想到唐代女诗人薛涛笔下的“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此时已五月之末,早已过了早春时节。我曾在歌咏春天的诗篇里写过“东北的一切来得都很晚。”的确,这在江南,本就二月飞舞的物事,却在初夏才漫散出它的飞姿,实在是太晚太晚了。
千百年来,柳絮向来以其轻质身微为文人骚客所喻为薄命或青楼女子。
不仅薛涛,就连风流高雅、性情率真的才女林黛玉未能免俗,也曾以“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队成毯。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这样的哀叹来怅息柳絮的命运。
说起这诗,不得不,要讲两个悲凄命运的美人----西施与关盼盼。
百花洲位于江西南昌,是当年西施与吴王夫差经常携手同游的地方。那时百花洲畔,百花盛放、美人娇艳、胜地美景、歌舞升平。待到后来,越军攻入了姑苏,吴王求和不成,自杀而死。从始百花洲花落纷纷、繁华不在。有诗曾叹道“吴王在时百花开,画船载乐洲边来。吴王去后百花落,歌吹无闻洲寂寞。”
以花喻人,花人两惜,因此百花洲也就成了人们形容花色萧瑟、美人香消的地方。
而燕子楼的典故出自唐代,当时的尚书张建封有一爱妾,天生丽质,贤淑温良。此二人相敬如宾,情意恩长。可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正当关盼盼沉醉在夫妻比翼的甜蜜中,不过两年,张建封就病逝于徐州。
燕子楼是生前他为关盼盼所建,楼的前面蜿蜒着一条小河,两岸栽种着弱质拂风的杨柳。春天一来,成双结队的燕子就会在此叶间穿越,因得名:“燕子楼”。
张建封死后,关盼盼怀念往日情义,一心要恪守贞节,不再嫁他人。一个人孤独清冷地住在燕子楼。可是后来,当时最著名的大诗人白居易为她写了一首诗:“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关盼盼读诗后,愤恨交加,此时,她已为夫守了十年贞节,竟换得来此句“一朝身去不相随”。罢了罢了!本就为夫君所想,怕惹众人议他自私无情,死时要以爱妾相随。却没曾想,倒是“不相随”惹来白居易此怨,反议自己无情!
从此关盼盼开始绝食,并在体瘦枯槁之时,写下:“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既雪洗了自己的含冤,也给诗人白居易上了一堂以生命为代价的深刻思想课。
因此,柳絮不仅用来形容它堕枝后飘残的零落,也亦开始了隐喻女子凄苦悲凉的一生。
去年这时,漫天漂絮,玩偶大哥写了篇散文《漂泊亦如人命薄》。文章伤感多情,赞了疼惜柳絮却命自孤零,偏又生得一颗玲珑心的湘云;又怅惜了新识的红颜,原想为能成一生知已却不想她竟在一朝之间远走,流浪到他乡。
文章临了,玩偶大哥还拉来了无故寻愁觅恨的公子哥儿宝玉,借他的嘴,续下了自己为柳絮的所续:“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我曾言他比大姑娘还多愁善感,后来他讲:“本想为柳絮翻身,实在有事没有反过来。只好拉宝玉做替死鬼,顺便把湘云美一番。”
看过玩偶大哥的文章,我曾说,待到东北柳絮漫天时,我也要为柳絮翻一翻身。但到后来,翻身之作未成,却也如宝玉笔下的诗句,成了无聊空寻愁、因故总觅恨之词。
柳絮虽然体弱也惹我怜惜,但在我的潜意识,却也真如薛涛之诗,认为它本就无情。想它若是有情,又怎会不顾南北东西,不愿寻一处平实安稳之地,不专一地爱一个心爱之人,放下这轻微的一生呢!
带着这样的心态,我也知,若能为柳絮翻身,那才真是怪!
除非----
你,改变了自己的心态。
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就如宝姑娘,拥有澎湃的野心,才写出了“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佳句!但是平凡人中,又有几个能似宝姑娘如王熙凤之狡黠、黛玉之聪慧、袭人之柔佞,面对纷飞漂泊的柳絮,竟也城府如此之深?
其时,我们平凡的人,多愁善感的人,眼里所见,还是柳絮漂泊为命,令人叹息的本质。能够做到絮来莫叹,絮去莫惜就已是珍贵,又何必要煞费苦心,为柳絮翻身?
窗外的柳絮又飞起来,一小团,透过敞开的窗户粘粘地就钻进我的房间。若不是怜它弱质,我真极难爱它。薛涛怨它“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我则除了怨它无情,还有一些怕它。
二十岁开始,我的女朋友们还在阳光底下率真地打篮球,我就开始了对自己皮肤的保养。几年来,肤色虽然不配称作晰白如雪,但至少在脸上,不曾留下一丝细小的皱纹,年尽三十的女人,能够将皮肤保养到二十二、三岁的模样,所下的功夫可想可知会有多艰难!
可就在去年,杨柳絮纷飞,我的皮肤忽然开始过敏,一排排,一片片小红疙瘩造反样纷纷揭竿而起、奇痒难耐。看了医生,吃了药,打了针,又折腾了将尽一个月,往日心爱的“面皮”才终回到脸上。
就是今年,就是此时五月,杨柳絮又漫天飞翔,逼得我什么也不能做,出不了屋,只能一个人蜷守在空荡的房间,看窗外花开,望流云来去。
说柳絮无情,在我,这一点,倒还真是莫齿难忘!
不过话又说过来,柳絮无情,但必竟弱质,惹心怜惜。纵然我和玩偶大哥,无论是他感慨着人生的飘泊,还是我嗟叹着命运的无情,那份伤感到最后,不也还是化成了对希望的期盼?
所以,读此篇文章的你,也应该一样明了,任它怎样的“南飞又北飞”,我们总会与它要在下一个年里相遇!
它若无情,就无情罢!
本文已被编辑[紫色菊]于2006-5-28 21:55:5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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