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得了脑血栓最终导致老年痴呆以来,我们姐妹兄弟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但也仅限于给父母做做饭,干点简单的家务,照顾父亲的重担还是落在了母亲的身上。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每天晚上给父亲做的足部按摩,每晚给父亲泡过脚后,母亲便会搬个小凳子坐在父亲前面,把父亲的脚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然后找准穴位给父亲做按摩。寒来暑往,从不间断。母亲从不让我们插手,怕我们手劲不匀影响治疗效果,在母亲的精心护理下,父亲一天天的好转起来。
记得有天晚上,做完按摩后的母亲喊住我,说她的眼睛看不清楚,让我给父亲剪剪脚趾甲。母亲的眼睛得了白内障,手术后的效果却很不理想。我赶紧去拿我的指甲剪,母亲却连说不用,递给我一把大剪刀。我坐在母亲刚刚坐过的小凳子上,母亲赶紧拿条毛巾垫在我的腿上。我笑着对母亲说:我不嫌爸爸的脚脏,母亲却一本正经的说:我是怕你裤子上的东西咯了你爸的脚。我看了看带着亮珠的绣花仔裤,不以为然的冲母亲做了个鬼脸。父亲的脚胖胖的干干净净,只是脚趾甲有点长,而且趾甲钙化的严重。我这才明白母亲为什么让我用剪刀了,指甲刀在父亲厚厚的的趾盖上根本无法下手,即使用剪刀也得非常用力才能剪下一点点。修剪完后我腿上的毛巾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粉状物·给父亲穿上拖鞋后,我看到母亲在旁边泡脚,便赶紧搬着小凳坐到她跟前:妈,我也给你剪剪吧。不用,不用,我自己有感觉我自己剪吧。看我执意要剪,母亲无奈的把脚伸了出来。我握住母亲的脚有了瞬间的讶然,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母亲的脚,即使给母亲买鞋时也从未注意过被袜子包裹的这只脚。母亲的脚已经有些变形了,清瘦的脚面上布满了很深的褶皱。同样钙化的趾盖由于没有精心的修剪看起来有些参差,最让我触目惊心的是母亲的脚后跟,在那上面有很多长短不一的皴裂,裂缝处暴露着粉红的肉芽。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脚步比以往蹒跚了许多。我知道这脚上的伤口不比其它地方,可能许多人都有过穿新鞋磨破脚跟的经历,想到那种痛楚,我不能想像母亲是如何用这样的双脚支撑并搀扶着父亲去散步的。
我觉得眼眶有点湿润就赶紧低下头,母亲慌忙抽回脚:不太好剪,是吧。不是,我的眼睛有点养,我掩饰的揉了下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给母亲剪脚趾甲,其中的两个脚趾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隆起的钙状物,修剪起来非常费力。大拇脚趾的下面也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在热水的浸泡下微微发白变软,我用小刀片细心的把它们刮下来,看它们一层层的剥落,我的心也跟着清爽了许多。一时找不着冻疮膏,我只好给母亲抹上点凡士林暂时缓解一下。母亲叹了口气:老毛病了,每年都这样的,过一段自然就好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母亲说过她的脚痛,而我要是有一丁点的不舒服……就在这时,我看到父亲打着手势发出含糊的声音,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储物箱,搬下来一看,放满杂物的箱子里赫然有着一只冻疮膏。在给母亲抹药的时候,父亲关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母亲的脚。父亲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我知道他对母亲是关心和依赖的,想他们相携着走过了这么多年,之间的默契与深情决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言表的。
我环顾着我们的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它没有豪华的装饰,气派的家具。但我欣慰的是它拥有着浓浓的亲情,是任何物质都不能替代的。我爱这个温馨的家,更爱我那相濡以沫、情深意真的父亲和母亲。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5-28 16:15:0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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