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电闪雷鸣，风雨激荡，无边的黑暗制造出无边的恐怖。暗淡灯光下，书桌旁，老顾在看书，怎么也看不清楚一个字，一本什么书，他也搞不明白。他抬起糊里糊涂的脑袋，那沙发上，是桂香在织毛衣吗？又觉得不像，他向桂香走过去，拉紧她的手，桂香不说话。他生出了莫名的的冲动，说了一句，“夜深人静了上床休息吧！”便抱住桂香往里屋推，她没能挣脱开身子，针线散滑到地板上。好不容易才拖到床上，他就动起手来，似乎迷迷糊糊听到她说，“女儿要回来了？”

“别管，小家伙上别人家玩耍了！”老顾迫不及待，把她压迫住，软软的，云雨朦朦地，感觉好像突然支持不住……

猛然惊醒，原来是一个梦！老顾才感到自己大汗淋漓，中午喝多了酒正发热。

“你刚才梦里干啥！又是推拉，又是掀被套的。”他听到桂香说话的声音。

“可怕的梦，梦见了你，一个红楼梦！”他说。一清醒过来，老顾的手就变得不老实，直往女人怀中找目标。

女人的ru*房是最容易受到冲击和伤害的，难怪女作家毕淑敏写了一部书：《拯救ru*房》。可惜老顾之辈不读，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类书。

“哪个女人缠上了？进四十的人，老夫老妻了，兴致还这么高昂！”黑幕中，桂香低沉的声音中有一丝怨气，她把老顾的手坚决拿开，说，“放老实一点儿，酒气味这么浓烈，闻着我就想发吐。你知道自个干的好事，我送妈刚回来，看你睡在床上死猪一样，吐了一点儿于地板上，我直恶心。本想不理，不过，帮着收拾了，你倒好，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多钟，半个小时前我看了电视，熄灭灯，没睡意！”

顾延久这才慢慢地想起，从如意酒店回到熟悉的203，屋里没人，脑袋又沉又昏又痛，肚子有东西往上涌，极不舒服。他就脱下外套，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不知睡到何时，自己是吐过肮脏的东西，因为人太疲劳，身体发软，没理会；好像于梦幻中，隐隐约约地听到过有女人骂人声音，桂香打来水为他洗脸、擦手，洗脚。

“老婆，难为你了！”老顾一想起今天的劣拙演出，就内疚；他觉得女人一下子就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刚才幻觉中那股疯狂劲头荡然无存了，心中有的是宁静、和谐、淡漠。203外面还传来狮子镇夜晚的声音：好梦娱乐城飘来流行歌曲的靡靡之音，汽车、摩托偶尔驶过湿淋淋街道产生的不易感觉到的气流，楼下楼上还有家庭放着电视，打斗声开得很大，有的家玩牌，混合着麻将稀里糊涂哗啦的，大声喧嚷着，他此时都能清晰可辨，甚至于远近小狗们无家可归凄厉的叫苦声音，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

“你们这顿饭，吃得够久，我和妈吃了饭，等你一个多小时不回来。妈忙，伯伯又生病，我就送她到半路，落了几天雨，路上难走哇！”桂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老顾说话，“妈带来的一百元，我一分钱没收，还给伯伯捎去两斤新鲜猪肉？”

这些是女人的事情，老顾是似乎从没关心过怎样打发客人，他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好梦，梦中那女人是桂香，觉得又不像；他奇异的是这梦境于他们结婚15年时间里出现过十几回，是哪一次的经历，或是以后添油加醋地想像，他实在弄不明白了。

“啊，对了，中午文佳从m中学打来电话，说是祝福你生日快乐！”桂香的手摸到了老顾的脸庞，充满温情蜜意地，老顾觉得舒服极了。四双手紧紧地握住了。

她想起来了，小声地说，“女儿关心你，要听到你的声音，才放心。我说转达都不行。听口气，还怪罪呢，生日竟然不在家，我没跟她说你去吃梅老师的生日酒，怕她伤心。女儿约定，晚自习下课再打来，我想时候差不多了吧？”

谈到文佳，顾延久眼眶湿润，仿佛黑夜中有灯光突然间亮起来，女儿越来越懂事了，越来越重要了。文佳15岁没满，就送到m中学那座集中营读书，肩负起我们的重点大学梦，于心不忍，可现实是无情的，高考竞争这么激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他也拿这道理教育过学生，可是有几个听众，人的素质越发差劲了。

正想着，电话铃声果然响了。顾延久仍想让妻子接电话，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桂香重重地推了他一下。他只得起身从床头柜上接过电话，果然是女儿那熟悉的声音，——“爸爸，我好想你和妈妈啊！祝你生日开心，保重好身体。后天我们就要月考，我会及时把成绩报告给你们！”

老顾听出了文佳在电话那头哭泣着，他只说了说了四个字：“睡好！吃好！”听到女儿说了一声“再见”，他就挂了电话。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些不能进入小说天地的平淡无奇的事情：什么桃老师前天中午那顿高价伙食开店的净赚了不少，而梅镇长的就特丰盛；老板是懂得哪种人该宰，哪种人该拉拢，以便捞取更大的利益。明天，一大早就回四合沟，躲开y老先生生日。

桂香没煮吃晚饭，坐在家里大规模地用钱，她的心在痛啊！老顾也没了食欲，他只喝了几大杯白开水解渴。

被窝里，老顾一直不太老实，感到桂香的身体是那么的暖和，柔软，像冬天的一把火，终于他男人的力量又开始爆发了，他搂着她，这回女人不怕酒味了。

“才几天，就等不及了？”

“这种事，永远没想满足！”

“你小伙子20多年都等过了，千年才等一回！”

“婚后婚前，感觉根本不一样，你知道江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吗？”

“瞧你这公牛一样，我要是出去打工了，你怕要去吃人！”

“没体会，不敢想像？”

……

四合沟。千手山顶。天上一钩残月，沟里朦朦胧胧，没有鸡鸣，没有虫啼。老顾孤零零地坐到一块石头上，他感到害怕，脚不停地打着颤抖。真是晴天霹雳，头上一阵尖利的叫声，吓得他魂飞魄散。他仰起头，一只很大的像鹰一般的怪鸟，瞪着狰狞的眼光，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他纵身闪开，脚下踩了个空，身体像是铁球滚落山去。山脚下是乱石块林立，一着地就会粉身碎骨的。求生的本性让他大喊大叫，“桂香救我”，“文佳救我”，半空中没有一个人啊，一根草也没抓到。很快就要着地了，他奋力挣扎，这时奇迹中竟然出现了奇迹。他飞起来了，灵魂好像离开了肉体，毫无重量地，轻轻地，漫无边际地，在模糊的缥缈的空中飞呀，飘哪。又是断了线的风筝，怎么，脚下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风平浪静？惊恐，绝望，死亡，天地间一切都不存在，又或是逍遥，希望，新生……

“老顾，老顾，你在干什么？”顾延久在梦幻中的“喃喃”声音，吵醒了熟睡的桂香，她一下子明白了老顾恶梦缠身，又是拉扯，又是喊叫，好容易才惊醒梦中人。

老顾醒悟过来，还像是沉浸于恐怖中。这回内衣给汗水浇湿透了，被子也打湿了一块。难道我刚刚经历了一次死亡之旅，梦中，我的确是飞起来过，是那么真真坏切，实实在在，仿佛是被折磨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顾给桂香说着梦里的情景。桂香也觉得骇人听闻。

你不是说干过了那种事后睡得香吗，都是酒惹的祸，酒是害人精。你为啥不少喝酒，桂香半埋怨半关切地说着。

他把灯拉亮，好驱散一下恶魔。屋子一下亮了，习惯久了黑暗作业，桂香和老顾都不适应。天花板，高组合柜，书架，有些零乱的床上，——冬天颇冷，花被子把他们的躯体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露出头部和手臂来。从穿衣镜子里，老顾读出了自己“再生”后的狼狈可怜相：蓬松的头发，疲惫的脸，有红丝的眼睛！

女人是不喜欢开着灯睡觉的，老顾很快就按了开关。他没再打搅桂香休息，——女人也不容易啊！他害怕进入睡去，“死亡”又找上他，他失眠了。

一两个小时才重新进入睡眠，这下子他很安稳地睡到天亮。

昨天就这么过了，没有什么不同，开心也好，忧郁也好，一切永远也不会再来了。只要活在自己真实的世界里，才称得是幸福罢了！

小人物，你是幸运儿吗？！

(说明：这四节被称作小说的文字，可以看成是〈男人四十　〉第七、八、九、十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