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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泪(二)山风

发表于-2006年05月25日 清晨6:43评论-0条

夜郎河,从茫茫的山谷中盘曲而出,又急湍地在渔歌的回荡中缠绕着320国道和湘黔铁路蜿蜒东去;河的两岸既有星星点灯的故事,也有美丽而伤感的传说,它既是人性间可爱、可悲、可叹最忠实的记录者,又是滋养沿河众生的母亲河。夜郎河养育了小花,也见证了小花的降生和成长。小花的家,就住在这神奇而美丽的夜郎河旁——一里之外的南岸边。这里虽属农村,但并非只一个“农”字了得。农活不忙的时候,休闲的农家人大都会丢下锄头,挂好犁具去进行商事活动。因为这里近可以依赖夜郎河捕鱼为食,远则能凭借国道和铁路跑生意为生。而小花家就是这“非农即商”较典型的例子。

小花是一个独生女,在她上初、高中的那阵子,家里的条件在寨中还是过得去的。她的父亲一年里大约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从事着非农的事务,比如做桐油、茶油、菜油等什么生意的;母亲也会利用现存的资源做些油豆腐、油炸粑之类的小生意到不远的小镇和货站上去叫卖。三口之家,大人的收入,供家庭的花销,即或是盘小花在县城读书、生活之用,在不需要外来援助的情况下,也能维持得了,且并不比一般城市人的生活水平差。小花对自己的家庭虽觉少些温馨,但也不想过多去奢求什么。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书读好,力争高中毕业时考上一所重点大学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不过,遗憾的是,生活有宁静和甜美,也有躁动和不安,正如小花家门前的那条铁轨,火车不来的时候它是平静的,火车来了后它就开始了躁动,躁动得有时让人的心也跟着不安分起来。在小花即将毕业会考的那个学期的某一天,她的母亲——一个风韵十足的女人,竟跟一位时常到货站来做生意的外地人跑了,并把家里的积储掳去半数之多,不知所去。

小花的母亲,在乡下应算是位有姿色的女人,可以这样说,小花出落得今日的容颜及身材的美应是原至于母亲而不是父亲的遗传。她母亲结实、高大、丰满,而父亲则瘦小、邋遢和任劳任怨。两个人凑合在一块,并能生活育女十七载,只因母亲娘家是穷山沟沟的,嫁过来时,仅是凭当时父亲家居位置较好,加之有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作祟,而背着家人跑来跟父亲成亲的。这些年俩口子过的虽不情投意合,但也不曾发生什么大吵小闹的事情。在小花眼里,父母平常里大都是各忙各的事务,大有“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来往”的味道,既使是父亲做了生意从外面回来,也不会与家人有什么亲昵的主动,即或是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他最机械的生活方式就是,吃了就睡,睡了就走,就如同住旅店般,家里俨然就成为他休息小憩的客栈。而母亲则操弄饭菜,烧好热水,弄好、吃好、洗好,到了熄灯时便不声不响地跟着父亲睡去。至于父母们会在睡觉时发生什么愉快或不愉快的事情,那是小花不能知道的。不过,现在看来,她母亲不安分地随人跑了,该会是有原因的。谁叫父亲是个只顾生计而不重情份的人呢。

小花的母亲离走,虽然有难言之隐,也或是无奈的决策,但对尚处在需要家庭更多呵护和关爱的她来说,这种突然的背离,其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沉重的。一向天真、浪漫、进步、健康的她,一下子便深深地陷入了困苦和无助之中,她无法面对同学们的质疑和世俗猜忌的眼光。小花的学习成绩开始下降,原有的梦想也在一天天的焦躁、郁闷中变得模糊不清,直至破碎。毕业时,小花没有预期地考上理想中的大学,甚至连录取一般专科都还差起分数。高考名落孙山,家庭分崩离析,让正值花季之年的她欲哭无泪,欲恨不能。

离开了学校门,倦缩在家里,小花整日只能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而她的父亲也无了做生意的心情,父女之间的生活除多了些烦躁,更多的是沉默寡言和烦闷的悲叹,这一切随之而来的不如意,使小花更感生活的失落和空虚。此时此刻,她多想找到一种寄托和依附,但这种寄托和依附又在哪里呢?就在小花度日如年,翘首企盼,时值仲秋的一个早晨,一位名叫柳的姑娘找上了她的家来。

柳是小花的初中同学,长的不太高,园园墩墩的,但脸盘还能耐看,细皮嫩肉,白里透红,肌肤给人一种可餐的意味。她高中没考上,未满十七岁就只身走向社会,闯荡起自己的人生之路来。两年下来,原本并不怎么爱打扮的她,此时看上去,怎么也找不出她曾经历过的寒蝉的影子。今日的柳,足穿高跟黑底白条的皮凉鞋,脚套遮膝的黑色腿袜,臀裹叉口的黑色皮裙,白晰的大腿暴露在外,有些让人刺眼;上身着的是一件无袖低胸的紫花高腰衣,时不时会露出一线肚腹来,颇惹人眼球的;柳的嘴上抹红,就像颗欲滴的樱桃挂在那里;她杏眼圈黑,头发黑中杂黄,齐耳处扎着数许小辫,与园脸相衬,更显得活泼轻佻。

对于柳的来访,以及柳的装束,小花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奇,因为这些对于在城里读了几年书的她来说,已是见怪不怪的事,城里好多妹子都是在这样伪装自己的。只是柳的不觉间的变化,还是让小花感到意外和偶然。对着不请自来的柳,正在屋内苦闷的小花,着实感到眼前一亮,但她还是压抑着自己欲喜的心情,用很低调的语气迎接柳道:“这不是柳吗?两年不见,你咋变得几乎让人认不出了。”柳很理解小花此时的心情,她不在意小花的低调,见了小花开口后,就逗她开心地说:“我变了吗,是不是乌鸦成了凤凰。”且做着鬼脸“呵呵呵”地笑。这一逗,倒真把小花乐了,小花就迎着柳的笑声走上前来用手心拍打柳的肩胛,“就是的嘛,就是的嘛”。“哎哟,哎哟!你打痛我啦,我忧郁的美人。”柳急忙躲开,并用手指点着小花的前胸说:“你才变了呢,两年不见,出落得比以前更标志,更漂亮了。”说毕,还顺势在小花的前胸抠了一下,惹得小花脸刹时红的不行。“死妹子,这样逗我呀,看我不打你更重”。说毕就乱舞着“垂子”往柳的身上敲。“哎哟,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打不过你的”。柳求讨着在屋内乱跑。

她俩戏闹了一阵,停下来后,柳就对小花说:“一个人在家很伤感是吧,不要这样的,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我现在不也是生活得好好的吗?”柳似乎对小花正处的境况,很是了解,她接着说:“我考不上高中,不就是因为当时家里穷,父母五天一小吵,十天一大闹,最终各奔东西而造成的吗。那时的我,独自跟外婆住在一起,遭人欺负和侮辱,过的日子比你现在的样子,不知差了多少倍。前几天,我的外婆过逝了,我是特地从外面赶回来悼丧的。在家里,也听到了你的一些情况,这不,今天就过来看你了。难,有什么可怕的,想开点,美人,相信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说到这里,柳似乎动了真情,她知道什么叫苦,也知道现在小花的苦,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不过此时的小花,更比她的眼睛湿润,情深处两个姊妹就相互紧拥着哭了起来,谁也无法找出适当的情由安抚对方。好一阵的低泣之后,还是柳自持得快些。她推开小花的肩胛说:“妹妹”,她比小花大一岁半,“跟我出去做事吧,我们那里正少你这样的人,那里会让你很开心的。”对姊妹同学的邀请,小花既说不了“同意”,也说不出“拒绝”。她唯能做的是默许,用眼泪去默许。

就这样,小花在柳不厌其烦的开导和劝慰下,到了中午留柳吃过午饭,跟她父亲说了声“我要与同学出去找事做”后,就简单地收拾下行礼,接过父亲递上的500元钱,便与柳出了家门,乘着一辆远程客车去了东边很远的一座城市。

小花离开家的那一刻,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日日夜夜伴她生息的母亲河,也顾不上向年复一年滋养她的母亲河——夜郎河道一声“再见”,更不去理会目送她远去的父亲那声声沉重的叹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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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钟雨洛点评:

故事读来真实,凄凉。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