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做序言的一组
【心似莲花开】
步入中年,年轻时候的“为赋新词”逐渐平静下来。白天喧闹繁忙过去,黄昏铺窗的时候,一切那么安静,故乡的一切就那样占领我的思绪……
窗外的黄昏,澧水边上蜚云塔的香火不断,若站在塔顶,向东北方向望去,那一马平川处便是我的故乡。
塔里的木鱼响过三遍,檀香安然,澧水深处一朵莲花盛开,渡我二十年淡漠。我已离开家乡二十年,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没有提及那座宝塔,没有登高远望。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没有提及过塔里的香火。我离开的时候家乡的时候,溪外的桃花落了七分,还有三分,压满我的信笺。
心似莲花开,愁绪忽略我的花朵,我的家乡。
城市。华灯初上。温室的睡莲开到七分,我还没有把香吹到塔外的墙角,塔外的莲花已开到十分热情,我在黄昏看蜻蜓走动一生。
澧水有桨声、灯影,澧阳平原有蛙声。咫尺天涯远,成残旧的童谣,圆满的月亮,一衣带水。
岸在眉睫,备好马车,装上我的平原。我容许澧水赶一路星辰,牵回故乡,我依然是故乡那朵低头的水莲。
【此心安处是吾乡】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的家,在陕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儿时唱的歌谣如今寻来依然亲切,那么,我的家乡呢?我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乡是不是在我的意念里,在我的眺望里,是不是在一些新旧诗词里?
家乡,多少古人用或高或低的、却始终一致的、忧伤的声音吟咏着,听听他们的声音呀--“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家在梦中何日到,春来江上几人还”……
在中国的古典诗词中“思乡”这一主题的占有很大一部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故乡,一个极富魅力的词语表象,它承载了古今中外多少文人骚客的寄寓和联想,勾起了多少游子深深的“乡愁”,换取多少征夫思乡的泪。
一代才女文姬留下了《悲愤诗》,以归乡之身心回顾归乡之程,没有细君“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的绝决,没有归乡后的安宁详悦,却是字字血泪、惨痛悲愁,于是她写到:“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思乡,乡愁,出塞的女子如此,《十五从军征》中的士卒、“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贺知章、吟咏“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崔颢……莫不如此。
古人说的身体居住过的故乡,说的是一种背井离乡的愁绪。那么,现代人的安居乐业又是何说呢?“居”是不是指家,而家,又“安居乐业“在哪里呢?
要安居乐业,必须先过好安定的日子。
过日子讲究的是朴实,安稳。特别像我这种沉浸在死去的现代诗人“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句子之中,然后给海子写上几十首诗歌的人,在现代人看来很不现实。过日子过的是柴米油盐,诗词歌赋必须得在坚强的物质后盾下进行。
也曾“周游世界”,走过回归的香、港澳门,踏过千山万水的海南、庐山、湘西……然“关心粮食和蔬菜”应该是谁关心的事情?是不是可以靠一种精神安慰就能解决的问题?
还是要感谢安定的社会主义新中国,“安居”,在我们周身大部地区成效显著。我们的身体找到了避风港,找到了遮风挡雨的安然住所。然,现代家居虽好,提供了视觉、听觉的美丽环境和居家、生活的充足资源,但是,心灵居住的地方呢?精神歇息的家园呢?
在物质横欲的经济社会,若能寻得心灵一方清静,一方净土,那是不是一种“心安”呢?我们还是从古人说起。
古人太多失根失土的痛苦,漂泊无依的忧愁,都不及苏东坡的那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苏东坡《定风波》
诗中,诗人的灵魂是自由飘逸的,他的内心一片和悦洒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即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显然,苏东坡为自己找到了精神安息之所,于精神家园中徜徉。他可以“忘我兼忘世”。这正是许多现代知识分子与东坡的心灵契合点。他们时而是“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孤鸿,时而“倚杖听江声”,随缘自足。然,命运多舛,苏作慰藉与滋润着人生;心灵忧苦,东坡安顿和抚慰着灵魂。
在那么多的古人里,苏轼,是难得的一位对家的概念理解得格外通达的智者。“此心安处是吾乡”,他淡定地说着,也淡定地做着。即使被贬官海南,他也没有痛苦到绝望过。那么,我们现代人所谓的哀伤与忧愁、失意与彷徨是不是能在古人的诗词中得到理解,得到解脱,得到升华呢?
是啊,身体的漂泊固然愁苦,可是倘若有一颗安定平和的心,那么在这世界上,就决不会孤凄。我们不需要别人来为自己营造一种家的氛围,而是靠内心的温暖,找到了许许多多在世俗家庭中都没有的勇气与温馨。
我无比羡慕这样的境界。
“此心安处是吾乡”,寻找并发现“内心的故乡”,也许是对人类恒久故乡情结的最好安慰。
愿每一个漂泊的游子都能做一个幸福的人,愿每一个流浪的心灵都可拥有一个温柔、静谧的幸福之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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