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生活不正常

笑话声中无笑话

上一回牛二爹说的‘文革’故事，总让人有一种压抑感，说多了对老人的心理有不好的影响。我不忍心再谈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且也不是领导交待的本意。我打算让老人从阴影中走出来，重新进入欢笑的世界。

我说：“‘文革’那些使人心寒的事，我们不说了。玩说些轻松一点的事吧。”

杨五爹说：“说起当年的事，笑话那也真不少。但当时笑不起来，也没有笑的权利。这种笑话是政治性的，只有到拨乱反正后的改革开放年代，才可能讲。真是笑掉牙齿。”

“马四爹和朱八爹讲一个吧。”我觉得他俩个讲得最少，我想让他俩个补一次‘课’。

马四爹说：“都说自己的事，有凭有据，都可信。我也不去说别人的。郝记者点我的名，我就说一个故事。”

在‘文革’年代，总体说还有一　个特征，‘　左’得出奇。本来是平常生活，搞成‘非常生活’，不正常。若再以　一两个字来表示　，就是‘红’、‘忠’两个字。

生活中到处是红的，红色标语叫‘红海洋’，代表革命性。还有‘红卫兵’、‘红旗军’、‘红宝书’、‘红色政权’、‘红色文件’，多得很。

从思想上来说，就是一个‘忠’字。口号有‘三忠于’、‘忠于革命路线’、‘忠于伟大领袖’。早晚要跳‘忠字舞’。

虽然这个‘红’、‘忠’不对人有伤害，但对正常生活就造成不正常了。　

比如我和两个同事出差，一路走去，隔不多远就有一个‘语录亭’，一个守亭人要过往人都背出一条语录才放行。

本来，我们一路上就背记‘老三篇　（《为人民服务》等三篇文章），要背一条语录很容易。就是太不方便人了，心中很烦，但不敢说，被别人怀疑我不‘忠’，有罪。

这种事当时是流行的‘革命’表现。现在再这么做，别人就会笑他是神经吧。

我轻轻笑了一声：“笑话，真是笑话。纯朴的心变成了愚昧的行动了。”

朱八爹说：我讲一个读‘语录’的笑话　。

有一次，车间组识我们去参观。有人先就告诉大家，买东西，一定要对服务员先说一条语。我们都谨慎的记住。

我走到柜台前，心情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同志，买‘斗私批修’”。不知怎么搞的，本来准备好了念这条语录，变成要买的东西。

服务员一下子也搞懵了，说没有‘斗私批修’买。我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连忙改口说“最高指示－－我们要斗私批修。”

我想想买一个像章。念完语录后，就说：“买一个像章”。服务员就是不拿。我反复说了几次，她依然不动。别人提醒我要讲‘请一个’。我那知道革命圣地买东西有这么多规矩呢。

当时引得一些人笑起来。笑我太土了。你看那个时的生活多别扭。

朱八爹说故事引起大家的一阵笑声。

笑声没停，朱八爹接口说：“‘斗私批修’这条语录，　还有一个笑话哩。”

一次，厂里一次广播中，读了一条语录：‘我们要斗私批修’。车间一个老工人听见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找到车间主任问：“何是要斗死我们机修罗？”

车间主任一头雾水，问清原由，才知道是他听混了。当时，大家笑得肚子痛。

今天，他们说的笑话，心情十分轻松。我却好像从一个神话世界过来的人一样，神秘兮兮的，普通人、平常生活，怎么会弄成那样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