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写阿华，一直到毕业之际才动笔，不是不相思，不是“绕清江买不到天样纸”，而实为无才思，怕塑之过粗，刻画不到位而诚惶至今。

阿华，祁东人氏，吾一室友，识之时，正十八妙龄，极具才情。

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用在阿华身上有如量身定做。所以深得大家对其如小妹般的宠爱。

在舍能言，幽默诙谐，俗之亦可，雅之也可，雅俗共赏，多哲思理趣，跟她谈锋切磋，似感觉自己的话也要妙语联珠了起来；善歌，尤善民族唱法，先天赋予，只惜后天中途放弃。婉转柔和时，闻之如步行风月胜之无人河畔，偶或来一两个天鹅的经典动作伴舞，音乐的抒情意味更是韵足了味；善叫，声细且尖，几欲与天公比高，欢若刘伶醉酒，捶胸顿足俯仰不已笑声不止，悲如名士山顶仗剑对天长啸，虽众位耳膜受此刺激，然日渐钝厚，因众姊妹宠爱集于一身，故其任性有加，但也算是可爱之斑，瑕不掩玉；善骂，言辞巧妙，有陆贾隋何之机锋，常不露痕迹，引君入瓮，来个以己之矛戳己之盾，声东击西，批亢捣虚，作战之略不亚于泽东先生，可以谓之为鲁迅所说的“中士”——用舌头杀人，不过有时过激，常引姊妹珍珠泪滴；善打，见其玲珑小巧，八方飞檐，倒能钩人，某某云，无洞察即无发言权，我算是身有领教，现象是摩挲加甜言蜜语，偶尔来一两个亲昵的插科打掐，事后，不经意间，手臂上已赫然有印，呈青紫色，时有隐痛；善哭善笑，表情丰富，如夏天的脸，说变就变，时而阳光灿烂，时而愁云密布，时而装腔作势，时而深情款款，吾秉惜才之心，尝劝其入戏剧学院大学表演系深造。

舍外，即教室、校园、图书馆各地，则各方各能皆有收敛，披肩秀发，迎风飞扬，窈窕兮，淑女也，不愠不火，不嗔不怒，笑时唇微启，琮琮作细语，纤纤作莲步。严重表里不一。

吾与之同居一室三年，生活交往上甚熟，然思想上更是共通，有知音晚遇之感，爱好亦相似，寻章摘句，重思理趣，古词歌赋，有侠士豪情，亦有古人之忧，常窃谈私语至三更，只吾才疏学浅，自叹弗如，小巫见大巫，然吾未曾有妒，于其导引之下，举步前行。她博览群书，据说家中书藏甚丰，周围五十里地的书已全借遍，常见她言：坐拥书城不亦快哉！只是遗憾她述而不著，如著必为“上士”。

此女现已二十有一，正是待嫁佳龄，然因太有才识，男士向来叶公好龙，谓：世上唯才女与小人难养也，故仍独身一人。恨吾未为须眉，不能与此才情俱佳之阿华共续良缘，然上天眷顾，此辈修得同船渡，共蓬窗三年，又同居一室，与之结良友，如风来竹面，余心亦已无憾，毕业在即，感如花美眷，惜似水流年，作此所谓“正传”，因识前未知，前途难料，他日鹏飞是锦袍玉带钟鸣鼎食，还是高蹈隐士遗风放浪山水，未为可知，故题目可大了，这“正传”实乃人生一段之传，但仍涂鸦，留此拙章，以作记念。

我俩曾许下一六十年之诺：双方好好活着，健康长寿，六十年后定再相见。眼前遂现俩耄耋老妪，颤颤巍巍，忆及今日之事，老泪纵横。践诺与否，尚且不管，只借杜甫诗云：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常相见。

碧于某年五月写给阿华的毕业留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