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梅子
性别:女
年龄:27岁
职业:外企行政经理
在咖啡厅见到梅子,她给我的感觉很清秀,一头乌黑的头发绾在脑后,苗条的身段,得体的着装,无不显示职业女性成熟诱人的魅力。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让我的目光无法移开。我有点迷惑不解,如此美丽大方的女子,怎么会成为离婚一族?梅子优雅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轻轻叹了一口气,向我诉说了她的情感经历。
五年前,大学毕业的我,随着淘金的人流踏上了珠海这块让我梦寐以求的土地。在市人力资源中心,我驻足于一个招聘摊位前,仔细地看完招聘内容后,自信地把自己的简历递了过去:“你好,我想应聘贵单位的行政助理。”对面的年青男人抬起头来,非常有礼貌地微笑向我点点头,并示意我坐下。
我坦然自若地坐下。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对方很遗憾地告诉我:“对不起,我们需要的是有工作经验的,你才大学毕业,恐怕不适合我们的要求。”
他的拒绝,在我意料之中。我微笑着对他说:“先生,每一个初涉社会的人,都需要别人给他成长的机会。阿基米德就曾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我在学校是学生会主[xi],学的又是行政管理,我相信凭着我的组织能力及好学精神,一定不会让贵单位失望的。”
也许是我的自信起了作用,他抬起头,定神看着我,眼睛竟然掠过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很快,他露出了赞赏的笑容,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星期一按这个地址来找我吧。”
我抑制内心的喜悦,礼貌地向他道谢并告辞。
转身离开后,我仔细瞧了一下名片,才知道,这个年青男子名叫郎林,是这家大型外资企业的行政经理,我有预感,星期一的第二次面试,我会顺利过关的。
果然如我所愿,我顺利地成为这家企业的职员,作为郎林行政经理的助理。
郎林对我很关照,不仅把我介绍给各个部门的同事认识,还不厌其烦地将各部门的工作流程及负责人的脾性告诉我,使我很快地就适应了公司的工作环境。也许是内心一份无法言表的感激,我除了很尽职地完成郎林交代的工作之外,私下里,对他的一言一行也特别地留意。可以说,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有着东北男人伟岸的身躯,豪爽的性格,而且与人聊起天来时总是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给人一种学识渊博之感。我的目光总是被他牵引着,只是,他桌面玻璃板下压着的那张青春靓丽的女子的照片,一直刺痛着我的心。我想,那一定是他女朋友吧。
一天,趁郎林在老总办公室谈公事,我进去给他收拾桌面的文件,一不小心把茶杯给带倒了。看着茶杯里的水沿着桌边往下淌,我手忙脚乱地跑回自己的办公桌,拿了一卷纸巾再跑回去时,发现压在玻璃板下的那张照片已经被水渗入濡湿了。
我手足无措地把照片抽出来,细心地用纸巾擦拭,这时,郎林进来了。我哭丧着脸迭声说:“郎经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郎林表情有一丝恼火,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从我的手里抽走照片,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女子,然后一分为二,把那照片给撕开了!看着他痛楚的表情,看着他把照片一片一片地撕碎扔进废纸篓里,我一脸的惊诧。
郎林背过身子向我摆了摆手,我只好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忐忑不安中,我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下午。终于熬到下班的时间,我正在收拾桌面时,郎林走到我身边,歉意地对我笑了笑,很诚恳地请我吃晚饭。
坐在情侣路边上的一座西餐厅里,郎林点燃一根烟,对我说起了他与照片上那位女子的故事:
“我和倩云是大学的同学,因为她是土生土长的珠海人,又是独生子女,所以,大学毕业后,我没有服从分配,追随她来到了珠海。由于不懂广东话,且没有好的发展机遇,头几年,我做过推销员,也做过文员。倩云的父母非常地瞧不起我,他们绝不允许唯一的女儿嫁给我这样一位一无所有的捞佬(捞佬是广东人对外省男人的贬称)。后来,她母亲得了癌症,家里倾家荡产,还欠下了很多的外债。无奈之下,倩云经人介绍,于两年前嫁给了一个愿意出资相助的香港人……”
第一次看见我所敬仰的上司如此落寞地向我诉说着心事,我的心泛起圈圈温柔的涟漪。我为这段逝去的情缘惋惜,也为郎林对我的信任感动。
那一晚,我们在浪漫的钢琴声中,幽幽地诉说着彼此的初恋,彼此的伤痛,互相安慰,互相感叹,竟然发现我们是如此地投缘,关系也好象在一夜之间给拉近了。
郎林说我的眼睛象极了倩云,淡淡娥眉下,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每次看到我,总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而我,早在进入公司不久就偷偷地爱上了他,所以,我和郎林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确定了恋爱关系。为了避嫌,我跳槽去了另一家外资企业,并且与郎林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过起了同居的生活。那段日子,爱情就象一只会唱歌的鸟儿,天天在我内心啁啾鸣叫着,我的天空一片晴朗。
2002年的五一节,我成为他幸福的新娘。几个月之后,喜事再次临门,我怀孕了。
正当我沉浸在幸福之中时,郎林却突然说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做父亲,说他现在工作很忙,无暇照顾家庭,慎重其事地提出把肚里的宝宝打掉。什么?我跳了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决定。我在气愤中抓起手中的东西就摔,要死要活地威胁他。郎林在我的哭啼声中终于无可奈何地做出了让步。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地大了起来,郎林回家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少了起来。有时候,看见他用焦虑的目光盯着我的肚子发呆时,我就会得意地倒在他的怀里撒娇,揪着他的鼻子安慰着他:“准爸爸,不要担心,就算你没时间照顾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的。”每当这个时候,郎林都报于苦笑。而我则戏谑他得了产前忧郁症了。
很清楚地记得,2003年4月28日的晚上,郎林在朋友的扶持下踉跄而回。第一次看见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我心疼地把他扶上床,细心地用热毛巾给他洗脸换衣服。郎林拉着我的手,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喃喃地说:“倩云,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让我留下来陪你?”我惊呆了,望着眼前的丈夫,呆若木鸡!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定一定神,柔声轻问:“今晚你过得开心吗?”“倩云,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今晚你真美。”
郎林的话如五雷轰顶,将我一下子给击倒了。望着沉睡的丈夫,我的内心翻江倒海,五味俱全!我想起了一串数字,750428,这是家里银行存折,保险柜,还有郎林医疗卡的密码。真想不到这个密码原来是倩云的生日日期。我感到不可言状的悲哀,原来他一直对倩云念念不忘。他不要肚子里的孩子,莫非也与这个女人有关?不,他是爱我的,他对倩云只是怀念,人总是念旧的,毕竟倩云是他的初恋,我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的老公呢?
我辗转难眠,在胡思乱想与自我安慰中迎来了天边的第一缕阳光。
然而,生活并不是充满阳光的,尽管我不动声色,但郎林还是向我摊牌了。他告诉我,几个月前,倩云的老公死于一次交通意外,倩云又回到了珠海,他说他第一眼看到倩云憔悴地站在他面前时,除了心痛,还有就是要拥抱她、照顾她的欲望。那段时间,他一直陪在倩云的身边,并非如他所说是加班。
“梅子,”郎林叫着我的乳名,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我:“我们离婚好吗?我陪你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只要你愿意离婚,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不!”我双手护着肚子,泪流满面,把头摇得象个拨郎鼓:“我不离婚,我不离婚,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为了捍卫爱情,我决定打一场持久战。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固执地相信,孩子是婚姻的纽带,能唤回失去的爱情。郎林几次苦劝无果,干脆搬了出去,与倩云住在了一起。
我挺着大肚子,找到郎林和倩云的住处,郎林不但不见我,还任由倩云把我羞辱了一顿。这个时候,我才感到万念俱灰,才意识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便注定没有父爱。与其让孩子出生便面临一个破碎的家庭,还不如让他死去。
我痛下决心,迈着沉重的步伐找到了医生,要求引产。但是,医生拒绝了我,说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引产太危险了。
万般无奈中,二个多月后,我剖腹产下一个女孩。
女儿出生后,郎林迫于双方家长的压力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庆幸自己把孩子给生了下来,我期待着我的婚姻会出现奇迹。
风平浪静中,三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郎林一直没怎么外出,每天下了班就回家。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回复不到刚结婚时的那种融洽,但看到他抱着女儿时所流露的那份慈爱之情,我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曙光。人们都说,婚姻就像一家合资企业,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努力的经营,才能蒸蒸日上。我相信,我将我所有的爱投资进去,一定能得到回报的。加上女儿这块砝码,让我信心十足。
好景不长,产后第四个月,郎林再一次提出了离婚,他说倩云前段时间回香港处理遗产的问题,带着死去的丈夫留给她的一笔钱,准备在珠海开一家公司。郎林会在近期把工作给辞了,到倩云的公司担任总经理。我一听,不禁悲痛交加,才明白郎林这三个月来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并非回心转意,而是因为倩云回了香港。
“林,说一句老实话,你爱过我吗?”我吸着鼻子,虚弱地问。
郎林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团烟雾,说:“梅子,对不起,可以这么说,从倩云离开我嫁给香港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我的心已死去,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爱情了。我对你,也许仅是一种情感的需要吧,说真的,你的眼睛太象倩云了,还记得在人力资源中心,当你自信地看着我时,我就被你眼神所折射出的那道熟悉的光芒给吸引住了。”
郎林的话象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刺向我,让我肝胆俱裂!我的自尊心大受伤害,从未有过的屈辱使我失去了自控能力,我抓起身边的摆设就向郎林扔过去。郎林夺门而出。
面对一片狼藉的家,我嚎啕大哭,为自己的爱,为郎林那一番从未爱过我的话语。绝望中,我抓起了身边破碎的瓷片,在我的左手腕上用力地一划,鲜红的血汨汨地流了下来。郎林,郎林,我要让你在我死亡的阴影里悔恨终生!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一团云雾慢慢地托起,意识开始游离。
就在这时,女儿的哭声惊醒了我,与生俱来的母爱,迫使我爬到电话机前,拨通了120。
我的自杀没能让郎林回心转意,反而让他越来越讨厌我,他认为我是故意以死来要挟他,让他里外不是人。当郎林在医院里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你认为你这样能挽回一切吗?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象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怨妇!”我终于大梦初醒。我不断地自问,这段无爱的婚姻值得我用生命去捍卫吗?值得我苦苦纠缠下去吗?失去了他,我是否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在我举棋不定,最彷徨的时候,我想起了大学时期念过的一首汪国真的诗《如果》:
“如果你一定要走/我又怎能把你挽留/即使把你留住/你的心/也在远方浮游。如果你注定一去不回头/我为什么还要独自烦忧/即便终日以泪洗面/也洗不尽/心头的清愁。要走/你就潇洒地走/人生本来有春也有秋/不回头/你也无需再反顾/失去了你/我也并非一无所有。”
是啊,人生本来有春也有秋,走过爱情的萧瑟,必然会迎来鸟语花开的春天。失去了你,我也并非一无所有!汪国真的诗让我豁然开朗,亲人的关爱,让我重树信心。经过冷静的思考,我选择了离婚。
产假过后,二十六岁的我,成为了一名单亲母亲。我重新穿上职业装,回到了工作岗位上。面对流言蜚语,我坚强地面对,并独自舐合着流血的伤口。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去,女儿需要我。我用郎林每个月支付给女儿的赡养费雇了一名保姆,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2004年9月,我跳槽到一家大型的港资企业任职,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顺利转正成为该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
如今,我的事业一帆风顺,女儿也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健康地成长,我依然是五年前那个带着梦想的自信的我,朝气蓬勃,自强不息,身边也不乏追求我的男人。
爱过痛过,当曾经的美好如东流逝水无法挽留时,放弃也是一种美。走出无爱的婚姻,我的天空依然晴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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