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娜黛是一个傣族女孩子,她算不上很漂亮,但是有傣族女孩所特有的袅娜,特别是穿上傣家的筒裙时,她身段的丰满显露无遗,饱满且性感,别有一番风姿。和我们这里的女孩子最不相同的,是她经常把长长的乌黑的头发挽起来,插上几支别致的簪子,闪亮的链坠在头上晃悠晃悠着,平添了几分青春少女的妩媚。
认识娜黛,要感谢我的师弟涛子。涛子是我高中历史老师的儿子,多年来一直在社会上胡混,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无所不干。但是他很尊敬我这个大师兄,有什么事情,我招呼得住这小子,不敢和我胡来。这两年,他手头好象有点发紧,加之年龄老大不小的了,于是和他弟弟在人民街开了一家音乐酒吧,生意马马虎虎的。前不久,他去云南遛了一圈,带回了娜黛和另外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孩子。
因为是我老师的儿子,有时,我也带上几个朋友光顾涛子的音乐酒吧,照顾他的生意。
那天,涛子给我打电话,叫我务必去他那里一趟。我问他有什么事情,他不在电话里告诉我,只是说事情很急,必须要我亲自去。
我放下手头的事情,去了他酒吧,原来这小子找我借钱,说是最近生意不太景气,房东催交房租,他的钱不够。我没说什么,抽给他几张百元大钞,涛子瘦削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说还是师兄最好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了背着身正在做晚饭的娜黛。
涛子叫过娜黛给我介绍。其实不用他介绍,我已经从她的服饰上,看出她不是汉族女孩子。娜黛随便应了一声,但是白里透红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迅速转过身去麻利地做事情。
借了钱给涛子,他留我无论如何要在他那里吃晚饭。喝啤酒时,娜黛才大方起来,不停地被涛子招呼着跟我干杯,她也不推辞,一杯接一杯地把酒灌进肚子,她喝酒的姿势优雅而有力。优雅,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有力,应该是他们少数民族所特有的性格罢。喝了不多一会儿,我已经看出娜黛的酒量好生了得。
吃罢饭,涛子匆匆出去了,说是要去找房东交租金。我就在酒吧里找些歌来唱,娜黛为我沏上一杯清茶,然后给我放歌碟。不一会儿,涛子的弟弟接了一个电话也出去了。
我放下麦克风,对娜黛说,这两兄弟真是安逸,都走了,现在我倒成了这个音乐酒吧的老板了。
娜黛灿然一笑。
我索性放开嗓子唱。娜黛说,你的歌唱得真好,好听!
“哪里好?”
“你的歌声里有一种磁性,很有味道。”
我非常惊诧她看得这么准,许多人都这样评价我的歌声。我的表扬使娜黛脸上腾起一片红云。
我唱累下来休息时,娜黛突然问我:“你知道你师弟干什么去了吗?他不会很快回来的。”
我吃惊地望着她。
“赌钱去了。他不是去交房租,是没有钱打牌了。他骗你。”
我问她,你在人家这里做事,我和涛子这种关系,你不怕我告诉他你卖了他吗?他可是心狠手毒的家伙呢。
“我不怕,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你和他不一样。”
她把涛子卖了,但是却相信我不会卖她,我感觉这个傣族妹妹有点意思。
二
虽然说是借,我知道涛子多半不会还我钱了,不还就算了,反正钱也不多。
过了几天,涛子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又约我去他那里喝酒。我想到娜黛那张显得单纯而沉静的脸庞,爽快地答应了。
我问涛子,娜黛究竟在这里做什么。涛子说就是酒吧里的服务员呀。我不相信,涛子马上诅咒发誓地说我肯定想错了,他和娜黛一点别的关系也没有,就是带她过来做服务员的,并且娜黛也从来没有做过别的事情。只是,过来以后的工资,没有他在云南给她承诺的那么高。我骂他骗了人家。涛子问我是否喜欢娜黛,我告诉他喜欢谈不上,但是印象不坏。
吃完饭,涛子对我说,今天晚上他哪里也不去了,又对娜黛说,你过来这么多天了还哪里都没有去玩过,就让我的好师兄带你出去玩玩,怎么样?
我用征求意见的眼光看着娜黛,娜黛没有说不,只是眼睛里好象有一种茫然。
城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我把娜黛带到了郊外的月光湖。在车上,我开玩笑地问她:“你的胆子不小呀,敢和我单独出来,不怕我把你拐卖了?”
“我怕什么,我等于已经被卖了一次啦。”
今天晚上的月光湖名不副实,没有月光,只有淡淡的天光,恍惚能够看见路,看见人影。因为是晚上,月光湖杳无一人,只有我们的脚步声,混进草虫蟋蟀的鸣叫声里。我们悠闲地穿行于婆娑的树影之中,娜黛向我敞开了她的心扉。
她的家在云南的勐养,她父亲是傣族,妈妈是拉祜族,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完全的傣家人。中学毕业以后,他没有留在家乡,而是来到县城的一家中等宾馆做服务员。后来,就遇到了去云南朋友那里玩的涛子。涛子一番花言巧语,娜黛一听四川这么好,也想出来闯闯,就拉上一个要好的姐姐出来了。来了一看,城市是比他们那里大,可是工资却只比他们那面多一点,吃的住的条件还远远不如原来上班的宾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呢。她懊恼地告诉我。我问她为什么不快回去呢,想回去吗?她说怎么不想?想家,想父母,但是现在没有什么钱,等发了工资,钱够了就走。
“想男朋友吗?”我半真半假地问她。
娜黛迟疑了一下,忧伤地告诉我,她在家乡有个男朋友,是一个寨子里的,但是他很喜欢赌钱,因此他们关系不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去那家宾馆做服务员的。他知道后,来找过她,但是她没让他找到,不想见到他,现在相隔这么远了,他更找不到。我突然觉得今天晚上带娜黛出来带对了,我给了她机会让她散散心。一个在异乡举目无亲的少数民族女孩子,日子也是够不好过的了。
离开了那个让她烦心的酒吧和城市的喧嚣,娜黛的心情陡然好转。在我好奇的提问下,她给我讲了许多他们的民族。我第一次知道傣族人除了泼水节以外,还有有趣的开门节、关门节,知道傣族女孩子喜欢染齿,认为牙齿越黑越美丽。第一次知道了他们寨子周围那些漂亮的鲜花的种类,知道鲜花盛开的季节,姑娘们都喜欢在脖子上戴上美丽的花环……
那天晚上我们紧挨着在湖边坐到凌晨,最后,我们没有回去。在我们都有倦意时,我问过娜黛要回到酒吧楼上那间又窄又暗空气污秽的屋子去不,娜黛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那种茫然的神情。一瞬间,我突然心痛起她来了。我起身向林荫下雅致的小木屋走去,娜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在木屋桔黄色的灯光下,一切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也许是少数民族女孩所特有的性格吧,娜黛在把自己交给我时,一点也没有任何做作和忸怩,就像去澜沧江里作一次很平常的洗浴,她的羞涩,是在云雨初霁时才让我看到。她柔滑的皮肤被我结实的身体摩挲,尖挺的ru*房有力地顶着我热血奔涌的胸膛。她的双手始终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让我几乎要窒息。我们灼热的脸庞不停地左右交贴,湿润的嘴唇和舌头一直在相互寻找……傣族女孩的迷人风情,使我在被彻底融化的那一刻,想死过去的心都有。
木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娜黛斜伏在我的胸前,油黑发亮的长发散乱地几乎遮住了上半身,那是被疯狂摧毁以后的瘫软和疲惫。在看见床头椅子上搭着的傣族女孩的绿色紧身衣时,我才又意识到我们是属于两个不同的民族。我第一次和一个少数民族女孩有了肌肤之亲。
三
自从和娜黛有了那种关系之后,我就常常去涛子的音乐酒吧看她。自从知道傣族是亚热带最懂得美的民族,我每次总要买上几枝或者一束鲜花带给她,这是最让她心花怒放的事情。每当这种时刻,我就酸酸地觉得自己有种像个傣族男人的感觉,因为我想傣族男人肯定是世界上给女孩子送鲜花送得最勤的男人。
娜黛希望经常能够见到我,我明白这是我使她在遥远的陌生的地方孤寂的生活有了盼头。我曾经问她为什么会接受一个异族的男人,为什么能够喜欢我。她就说了一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对人好。她说的人可能也包括脸皮比较厚的涛子。这句话虽然朴实,但是使我觉得好象少了一些我认为应该有的滋味。
压工资是许多娱乐业老板惯用的做法,主要是防止员工随便走人。在我的努力下,涛子把扣压她们的工资支付了一半给她们。那天我去找娜黛时,发现音乐酒吧只剩娜黛一个服务员了。涛子告诉我,另外那个服务员已经走了。我把娜黛拉到楼上她的房间里,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她想家,自己一个人走的。我问娜黛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走,她说现在不想走,现在就走对不起我。我激动地把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那天我们做爱的激情,是第一次之后的第二个高[chao]。我特别冲动的原因,除了刚才的感动之外,还想到娜黛终究是要走的,并且,这个时间已经不会很远了。激情燃烧过后,我对她说,我知道你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我了,走以前,我想给你点钱,一个是我应该给你路费,另外一个意思是,你给你爸爸妈妈买点礼物回去,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娜黛听了这些话,手臂把我搂得更紧,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隔两天我去,娜黛忽然问我想听她唱歌不,她说傣族人都能歌善舞,但是那天听了我的歌声,不好意思献丑。我说唱唱唱,但是一定要唱傣家的歌。娜黛深情地唱起了傣族情歌《月光下的凤尾竹》:
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
听啊
多少深情的葫芦笙
对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
哎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为什么不打开哎你的窗户
……
在歌声中,我的眼睛渐渐湿润……我想起了遥远的彩云之南那个陌生的、被无数鲜花环绕的寨子,娜黛也是一朵鲜花,可是她就要回到那些鲜花丛中。从此,我们只能隔着迢遥的云空和无尽的山川思念,不知道天长日久,娜黛还能不能回想起我,一个在短暂的时光里,在流浪之中,给过她关爱和呵护的汉族男人?
半个月后的一天,涛子打电话给我说,娜黛不见了!我急忙跑到他的音乐酒吧楼上,看见她住过的屋子已经空空如也。我发疯似地追问涛子,他说,娜黛是快吃晚饭时消失的,走之前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说什么,突然就人间蒸发了。我迅速计算了一下,觉得娜黛应该还在城里,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长途汽车了,她不可能走远。我态度蛮横地叫他们两兄弟马上出去找人,同时,我立即打电话给我所有相关的朋友,告诉他们娜黛的体貌特征,让他们看见她马上通知我。
“她怎么就没有和我告别呢,我还要给她钱呢!”我后悔我的疏忽,没有早把钱给她。
一连两天,娜黛音信渺无。第三天,涛子叫我马上去,说早上开门时,发现卷帘门缝里有娜黛塞进来的一封信,是写给我的。信上用很生涩的汉字写道:
亲爱的大哥,我走了,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我们不是一个民族的,永远没有什么结果。我不会要你的钱,我的路费我自己已经够了。谢谢这些日子你给我的安慰!你找不到我,但是我会想你的……
捧着信,我感到有些茫然。和我耳鬓厮磨的傣族女孩子娜黛,就是用这种我不可理解的方式,结束了我们说不清楚是深是浅的感情。
我又想起了娜黛甜美的歌声,想起了彩云之南那个被艳丽的鲜花环绕的寨子……
2006·5·18
本文已被编辑[萧月月]于2006-5-21 15:00:2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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