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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溶液秋雨鲁北

发表于-2006年05月21日 上午11:03评论-0条

许多年后,麻杆对溶液还极为敏感甚至耿耿于怀,最终使他养成一个独特的生活习惯。他只喝白开水、纯净水,他拒绝溶液,包括那些与溶液貌合神离的果汁、牛奶、豆腐脑、米饭、粥……这些在日常生活中已属经典的饮品,却使麻杆引起恶心呕吐。对溶液的对立情绪并非因为化学实验上那几支盛肮脏的液体混合物的试管所致,而是缘于一个医生针管子里的那段浑浊的液柱。那个医生对溶液地探究远胜过化学老师,麻杆对此终生难忘并且因此受伤。

时间是一个下午的课外活动,地点是学校的操场。麻杆将复仇的刀子捅进骡子的肚子。那刀子如同一根穿糖葫芦的竹签,穿过面包服、绒衣绒裤、球衣球裤,把肚子捅了个窟窿。麻杆惹了祸想逃跑不意却被班主任堵住,无奈麻杆只得乖乖地给骡子救治。

由班主任带领,麻杆用自行车把骡子送进村卫生室。赤脚医生只给做了简单地消毒包扎,就催促着一路颠簸转到镇卫生院。

夜晚的镇卫生院冷冷清清。值班的医生是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大夫,他坐在椅子上问明了情况,扫了一眼骡子苦着脸捂着肚子的狼狈相就冷冷地说:躺联椅上,解开裤子!大夫说着就去水盆里洗手。这间值班室不足二十平方米的样子,冲门并排两张写字台配两把椅子,两个联椅靠墙分列两旁,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灯泡。大夫走到近前又把骡子的裤子往下褪了褪把骡子上衣下摆往上撩了撩,端详一阵那块含着紫黑血污的包扎伤口的药布,就抻手抠巴抠巴胶布把药布撕扯下来。骡子裂着大嘴被杀的猪一样嚎叫,大夫呵斥道:闭嘴!凡是打架斗殴的,没有不是老牛骨头癞狗腿的。时令已是深秋,夜风从从过道里吹过来,麻杆不禁打了个寒战。大夫撕扯掉药布随手扔到联椅底下,就从器械盒里取出一个镊子,又旋开一个塑料瓶子,用镊子从瓶子了夹出个酒精棉球。他就用镊子夹着棉球在伤口周围一下一下擦拭着,他不停地换着棉球在伤口周围由外到内地擦拭,最后那棉球就移动到伤口的边缘。麻杆就瞪大眼睛看着那棉球在伤口边缘的毛刺上拨弄着,骡子疼痛得翘起头来嚎叫,大夫无语只是伸出大手将骡子的头摁下。麻杆就觉得心里有根钢针在不住地一剜一剜,那是怎样的折磨,那不是被刀割了,被刀子割了是火火地疼;那也不是被蝎子蛰了,被蝎子蛰了也是火火地疼啊。

消毒完毕,大夫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摸出一个三节干电池的手电,让班主任打开照着,他就伸开两只大手扒着伤口两边的肚皮,那伤口就张开一个血盆大口,在昏黄的电灯底下本已经分明,如今在一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底下,那伤口格外刺激,麻杆感到肠子痉挛头皮发麻。一片硕大的落叶砸在窗外的玻璃上,麻杆只听到自己砰砰地心跳。大夫从器械盒里取出一个尺八长的大镊子,他又取出一粒棉球擦拭着镊子的柄部。大夫形体庞大动作缓慢,他换着棉球从镊子柄的上部往下擦,他擦得很仔细也很认真,极像个武士在顿起杀心之时擦拭手中的宝剑。麻杆的头发不觉一根一根直立起来。 大夫把镊子柄插入伤口,他插入得坚决、缓慢而彻底,直到伤口的边缘接近他持镊子的手指。然后他并不直接拔出来,而是运腕将镊子在伤口里那么柔柔地转了转,如同一个书法家正在工笔正楷。骡子哪里忍得住嚎叫连天,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在电灯光下发着亮光。大夫拔出镊子,一边用棉球擦拭着镊子上的血污,一边幽幽地说:肚皮透了。那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升上来,麻杆两腿战战,手抓门把手才没瘫倒。

大夫把镊子放在写字台上,然后他耸了耸他那宽厚的臂膀,仿佛已经有些疲惫勉强抖抖精神的样子。他又从器械盒里取出一个大针管子,两手配合着抽拉推搡了几下活塞,又用镊子取出一个大号的针头安在针管子上,再用镊子取出酒精棉球擦拭着哪个针头。大夫做这些有条不紊丝丝入扣,透着那么一股沉稳刚毅,极像一位心如止水坐怀不乱的牧师。擦拭完毕他把针管子支在那个大镊子上,麻杆就觉得那个大针管子像一挺咄咄逼人的机关枪。忽地屋顶上方传来一声猫头鹰的笑叫,麻杆的精神已经濒于崩溃,抓着门把手的手僵在那里。大夫抬起双手呈捧状凑近嘴边,从嘴里哈了几口气,好象手冷的意思。然后就取出三四粒酒精棉球捏在一起,在离伤口约莫三四厘米处的肚皮上擦拭起来。他换用着棉球擦拭着这片方寸之地,直到把这一寸肚皮擦得如同一片黄土地上落下的一朵白云。他才抻出右手抓起白云周围的一块肚子皮。他命令骡子蜷起腿他左手向上搬着骡子的头,使骡子的身体呈弓形以便使肚皮松弛以便使他的大手抓起更多的肚子皮,这时大夫把右手里肚子皮交给左手,空出来的右手就拾起那个大针管子,又在手里极灵巧地掂了掂,他抡起大眼扫了班主任一下子示意他的手电筒照着白云,他就在手电筒光的晃动里坚决而果断地把针头刺进肚子里。麻杆的头嗡地一下神志不清了,他没听见骡子惨叫了没有。多年后他对朋友说,他当时恨自己没有一刀子把骡子捅死。自己捅这一刀子时,骡子只说了句:麻杆,你玩儿真地!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可是谁知道来到医院里却使他受了这般折磨。大夫的左手松开肚皮持管右手就倒腾出来往外拉活塞,就见针管子里有一段液柱缓慢地升起来。等到约莫三四厘米的样子,大夫拔出针头,然后他把针管子举过头顶凑近电灯。他仰起脸表情颇为激动的样子,他一边观察一边解说:看了吗?这溶液很浑浊!这溶液,不是清晰,而是浑浊…… 

大夫说:估计肠子破了……我是有经验的!不能贸然缝合!如果只是肚皮透了,好说,三针两线完活。肠子出了毛病,不得了,得住院。咱这里病床满了,还是转县医院吧……

事情过后班主任用这件事教育学生,他说:……凡是打架斗殴的,让公安局逮住就是狠的,让医生逮住也是狠的。班主任老师担任化学课,他教育完接着讲溶液。一提溶液,麻杆头晕目眩呕呕直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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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李德省
☆ 编辑点评 ☆
李德省点评:

一篇血腥味很浓的作品,在人物描写和场景布置方面都不错,特别是细节和情节的安排更加引人入胜,也有自己的特色。唯一不足的是文章的整体结构不够合理,有头重尾轻之感。期待更多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