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听见了那一声最后的叹息?在历史漫漫的河流里,浩浩荡荡向前的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东西,难道陨落的就是糟粕,就一文不值了吗?
那些珍稀名贵的动物,因为人类环境的改变而消失了;那些丰富的古建筑,因为高楼林立而被铲平了;那些最古老的办法,因为科技的前进而被代替了……这么多曾经鲜活存在在地球上的东西归于无声息的时候,人类难道不惋惜吗,难道还要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吗?
我们开始思考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真的应该警醒。那些警戒线被我们一一迈过的时候,惨痛的代价又是谁来补偿?我们?抑或我们的子孙?
我们杂志社开展了“寻找藏着的扬州”的专题,我兴奋不已。那些面纱被一一揭开的时候,我们收获的不仅是一本杂志的向前迈进,而且也是人生阅历的丰富。“寻找民间艺人”,是这一期的话题。
当那些失落的东西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又能做些什么?也许我们依旧无能为力,但依旧要去看,这样我们才能探到些民族的东西。
(一)瘦西湖
瘦西湖,是我们的的第一站。
依稀记得,在“枯木逢春”的前面,有个捏泥人的大妈。那些小小的泥团,到了她手里,就妙手偶得,成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泥人。曾经一个傍晚,看书看得很累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去了瘦西湖,行至那里的时候,大妈正聚精会神地在捏泥人。我看着旁边的介绍,不由得就跟她交谈了起来。等谈完的时候,我的劳累感就消失了。想不到,我会在一个另外的下午,为了采访她而再一次去找她。
烟花三月已经过去,瘦西湖又在慢慢恢复平静。放眼望去,花已没,树正绿。满眼的绿色充塞眼睛的时候,我的心灵会很安静。平常看见一两支小鸟,我就会惊讶。也许,那时我的童心就泛起了。但今天不同,是有目的性的,我不想有太多的雅兴来欣赏那些熟悉的美景。
到了那里,她的台子是用透明塑料纸包好的,大妈今天不在。我们问了旁边店里的营业园,才知道她只会在周六周日来。因为新闻稿这个礼拜要截搞,不能拖,只好继续寻找下一个民间艺人了。以前,我不知道记者的艰辛。原来他们要跑遍很多地方才能成就一篇新闻稿。我在写着文学稿的时候,只是在记忆中搜索,那些我看到的与经历过的东西也只是恰好成为我的文字;而他们去跑一些地方,专门就是为了要写一篇并不长的新闻稿。这回,我虽只是看,但看到洋洋辛苦写一篇新闻稿而放弃很多休息时间的时候,我敬佩不已。
第二个,是在去二十四桥另一条路上。我很少走那边的路,所以听到友人说那边有个剪纸的大妈的时候,我很惊讶。但另我们失望的是,那边的人今天也不在,她也是周末才来的。为什么都是周末?也许是因为平常人少,他们就算可以到这里来摆摊,但欣赏者太少,买者恐怕就更少了。
所以,我们只好折回,去另外的地方寻找民间艺人。匆匆过往中,发现五亭桥在装修,袅庄也是。恐怕是在烟花三月的时候,人太多,它们就慢慢变旧了。要迎接下一次的旅游热的到来,就只好如此了。
(二)盆景园
盆景园,以前我只去过一次。那时,正是我第一次去瘦西湖的时候,原以为进入瘦西湖里,却误入其中。这一次,再进,却是另外的风景。
也是在城市之中,也是在靠着瘦西湖,但这里却如此的安静。安静的,只剩下自然与你对话了,你向前一步,就与自然近了一步。
原以为,这里可以寻找到盆景大师了,但照这个样子,愿望是要落空了,但这里的美,是梦也达不到了美,如同入了仙境一般。这里因为刚举办过盆景展览,各种各样的盆景依稀可见。听说过扬派盆景,但我说不出究竟好在哪里,只能用眼睛尽量记住它们的样子。但刚闭上眼,因为形态各异,睁眼的时候感觉又恍如隔世了。
不远处,几个穿着红衣服的老奶奶在那里跳着优美的舞蹈,手中还拿着扇子,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她们也翩翩起舞了。如果说这里是仙境,她们就是仙女。谁说仙女一定要是妙龄女子,老奶奶在尘世外,不也找到了属于她们的世外桃源?
匆匆,太匆匆。这里的美,我真的琢磨不透,只好等着下次。在一个心灵烦扰的午后,一个人,安静地踏上这片精神的憩息处。
(三)个园
行至个园处的时候,发现外面写着这里正好有一个剪纸节,恰好切中我们的主题,我们兴奋不已。
个园,其实我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因为没有碰到一个我心目中的导游,所以笔墨一直没有敢写下这里的美景。我跟自己说好:我欠自己一篇个园的文章。但文章匆匆是来不得好的,只好再拖。
个园竹子千奇百怪,第一次来的时候,跟好友捡遍了每一种竹叶,回去,我把它们夹在本子里,就感觉与雅士接近了一步距离;最好的假山,要满足“瘦皱漏透”,个园的就是如此;个园有春夏秋冬四山,无论哪个季节去,你都会得到不同的感受,一天去,还可以走完一年的距离。
它的住宅区,分里三层,外三层。我这人特别会迷路,每次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了。乱撞乱钻,我才能出来。我跟着他们,就很找到了我们要找的地方。又是一句“她礼拜六礼拜天才来呢”,我们差点被气得蹶倒。我们能等到周末,但稿子不能等。我们向里面的人打听,后来才知道在“民间艺术馆”能找到他们,那里有很多民间艺术家,正在那里为民间艺术贡献着自己的价值。
个园,又是匆匆一瞥,与我的个园文章无关的淡淡一笔,却为我们找到了那些人的所在的地方。
(四) 民间艺术馆
入门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墙壁上各种漆器的砖。乍一看,还分不清究竟什么是什么。但我知道扬州漆器很有名,距今已有2300多年的悠久历史,起源于战国,兴旺于汉唐,鼎盛于明清。扬州漆器于1910年和1915年、2001年三次参加国际博览会,均获得金奖。红雕漆《江天一览》、点螺《群仙祝寿》两对大花瓶和点螺楠木雕《灵峰揖秀》特大漆砂砚等重要精品,还曾被中央电视台作为“中华之最”向外宣传报道。
但漆器不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因为漆器的制作要多种步骤,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说清楚的。我们再往里走,问服务员这里有没有剪纸的艺人。原来,在不远处的地方就有位老奶奶聚精会神地剪着纸。我们走进,向她说明了我们的目的,她欣然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我不是新闻部的,只是跟着去看看究竟那藏着的东西有多大的魅力,所以只是听。这位老奶奶叫张秀芳,是全国著名的工艺美术大师张永寿的传人。郭沐若曾题词说:“扬州艺人张永寿,剪出百花齐放来,请看剪下出春秋,顿使东风遍九骇。”她13岁起握剪刀,至今已有40余年,是张派剪纸第六代传人。扬派剪纸的主要材料是宣纸,宣纸虽是白色,但用黑色得纸做背景,就十分落落大方了;扬派剪纸的主要图案是花鸟鱼虫等小巧玲珑的物品,所以显得格外的精巧细腻;剪纸每次只能使用四张重叠的宣纸,多则累赘,少则浪费。当我看到她用的剪刀已经很旧,但她手握过的地方已经油亮油亮,我就不由自主地问:“你一生中,用过多少剪刀?”她说:在她的一生中,只用过两把剪刀,这把也已经用了好几十年了。现在的剪刀虽然漂亮,但剪纸的剪刀厚度一定要薄,口子一定要尖,所以不一定合适我。这把剪刀用着用这也有感情了。”
在对张秀芳老奶奶采访完之后,我们看见旁边一位老爷爷也正在全神贯注地制作着一朵花。在我们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就是通草花。据《扬州画舫录》记载:清乾隆时辕门桥象生肆中均有制作。民国时已衰落,品种单调,仅限于头戴花。但到了通草花艺人钱宏才,他首创了通草菊花盆景。1958年4月,由倪俊生、杨致祥、钱宏才设计制作的绒、绢、通草三结合的产品《和平颂》,被选送原苏联莫斯科展出。1959年,北京人民大会堂落成,钱宏才等设计创作的菊花、杜鹃、天竹、凌霄、腊梅、茶花、牡丹、黄杨等10盆通草盆景被选送陈列于人民大会堂。钱宏才已经去世,这位老爷爷,就是他的弟弟钱宏仁,如今懂这门艺术的人只有他和戴春富了。在这里我们最大的印象就是真假难分,在真假的花中央,我们只能惊羡艺术的绝伦。当我们问及这种花的原材料是什么时,他给我们看到的竟然是一张似白纸的东西。这样的材料与花之间没有发生物理与化学反应,只是在他手中,就巧夺天工了。
其实,在采访中,我们谈到了“传承”的话题。两位老人都县出一定程度的焦灼,他们也害怕这些民间工艺在他们手中就结束了,却又无可奈何。张秀芳奶奶还好,如今她的孙女正在跟着她学剪纸,但是她又说现在的孩子忙学习还忙不过来,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只能先让她学点基本功,然后让她去学画画,最后的结果就说不准了。而钱宏仁爷爷则显出了更大程度的焦急,因为真的后继无人。扬州会这门艺术的人也只有两个老头子了,年轻的人一个也没有。这门技术其实不是很难,只是现代的人太浮躁,过于追求经济利益,根本没有心思静下心来好好学一门民间的艺术。
鲁迅称中国民间艺术为“生产者的艺术”,但生产者的艺术在与经济发生冲突的时候,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艺术也会有错吗?我想艺术是公正的,错得恐怕是我们。我们无知地前进,不顾一切地把美的东西一一践踏。
前人不顾一切地把一种艺术保存至今,而我们去接过接力棒的时候,难道就消失了吗?一旦触及这样的话题,忧伤就不绝。我们找到了失落的东西的时候,下一步又该怎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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