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回到村里后并没有马上去村长家找老王，他悄悄的去了何伟成家，与何伟成的小侄子说了几句便匆匆的去了河塘边，他在那里转了好大一圈，回来时经过何智海家的小院门前，停了停，向里望了望，叹了口气。

到村长家时，老王正和村长下棋，老王说村长偷了他的马，村长说那马是自己用象踩死的，两人争得不可开交，见小洛来了，都站了起来，笑着招呼他坐下。村长收了棋盘，端上一杯茶水，老王热切的看着他，询问那天在电话里说的事。小洛只顾着喝了口茶，点了支烟默默的抽着，只说想歇歇。于是都不说话了，静静的坐着，看着小洛凝重的表情，老王和村长都知道，这案子的谜底是破了！老王也抽了支烟，坐了很久，老王说：“可以了，走吧，去何智海家！”小洛抬头看看老王，“你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可是你那天的电话提醒了我。我想我的怀疑你可以为我解开！”村长有些莫名其妙，看看他俩。随后一行三人慢慢的向着何智海家走去。

何智海在那天事故中摔伤了腿，在医院缝了几针，当过兵，身体好，只住了两天就回家了，也是因为他放心不下年迈的爷爷。回到家里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和爷爷待在一起，总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看到村长他们时，何智海有些慌乱。拄着拐将三人让到了堂屋里坐下，摆上了茶水，他小心的问：“今天还是找我爷你吗？他睡下了，要不我叫醒他……”小洛拿着水杯，点点头：“是，是找老人家的，也找你！”他把后三个字说得很重，话音落定时，他看到何智海端着水的手抖了一下，水洒到了他的裤子上。“哎，好，我，我去叫我爷你出来！”

何智海掺着爷爷出来坐在了沙发上，小洛暗示老王去坐在了老人的身边。小洛和村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了看老人家，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小洛明显感到老人又老去了很多，看上去竟有些颤微微的。

“老人家，今天本来不应该让您坐在这里的，但是，事情很重要，很多，而且，也许您知道的比我们还多，所以想让你听听，有说得不对的，请您老指出来。”小洛看着老人，慢慢的说，心里有种不忍，也有种无奈。说不清是什么让他觉得很难受，破案后的喜悦一点也没有，有的只是沉重的思考和深深的叹息！

“何智海，说说你的父母吧！”小洛点了支烟，看着何智海冷冷的说。何智海的脸色唰的一下红了，一只手紧紧的拉着身边的爷爷。

“我，我不记得了，我刚出生他们就全死了，我不知道。”何知海底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你知道，因为你爷爷告诉你了，因为你曾去县里打听过，你怎么能说你不知道呢？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你才有那么多的仇恨，你才会那样凶残，那样不顾一切。”小洛厉声责问。何智海一只手紧紧的拉着爷爷，一只手死死的握着水怀。何知海的爷爷转头看看孙子，一行浑浊的老泪在苍桑的脸上默默的流着。老王和村长都愣了。

“你不想说吗？我说，我说你听着！”小洛灭掉了手里的烟头。

“一九七七年二月十三日，那是你出生的日子，也是在那一天，你父亲出事了……

那天天很冷。早上起来，你母亲就觉得肚子疼，估计是要生了，虽然很难受，却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都盼着你的出生能给家里带来些欢乐和喜庆。你父亲找来了村里最擅接生的产婆——小春的娘！可是大家从早上一直等到晌午时候，除了你母亲偶尔会肚子疼一下之外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小春她妈妈等不急便走了。直到下午的时候，你母亲的疼痛加剧，身下有血渗出时，你父亲才又赶忙找来了小春的妈妈。可是这是她从来也没遇到过的情形。手忙脚乱下，在剪断脐带的时候，不小心剪到了血管，事情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

听说当时公社医疗所的几个大夫都在公社革委会学习文件，你父亲便急匆匆的去了。因为学习还没有结束，他们让你父亲坐在门外等着，你父亲随手拿了张报纸垫在门坎上坐下。会开完了，组织学习的陈列兴走出会议室时，看到你父亲，便上前打招呼，但他同时看见了你父亲手上拿的报纸。那张被你父亲压在屁股下面的报纸上赫然印着毛主[xi]和华国锋主[xi]握手的大幅红照片。于是他立刻让人把你父亲以反革命罪绑了起来。当时在场的两个医生何伟成，还有何庆霖作为证人在定性材料上签了名。当晚，你父亲就被关押在革委会的小锅炉房里，半夜，因为内心的极度恐惧，反革命罪对他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太重了，想到可能会连累家人，会连累刚刚出生的你，他害怕了，趁着看守不注意，一头撞在锅炉架上自杀了。

在家里，因为见你父亲久久没有回去，你爷爷又去请的小春的娘来为你母亲止血，可是己经太晚了，简单的包扎过后，你母亲昏死了过去。等她醒来时，是第二天了，她看到了躺在身边的你，也看到了躺在院子里的，你死去的父亲。三天后，你的母亲也去世了。而你父亲的反革命案也不了了之，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国家很快进入了一个新时期，你在爷爷的精心照料和村里人热心帮助下长大了。”小洛慢慢的停住了，他看了看默默流泪的爷孙俩。“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茶水已经凉了，小洛轻轻的将杯子放在了桌上，他看着智海，心里有种无法言语的酸楚。

“别怕，别怕孩子，说吧，全说了吧，说了心里也就好受些。”智海的爷爷伸出苍老的手，为心爱的孙儿试去了脸上的泪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