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东西

近来碰到许多让我不顺心的事，引起我反复思考，但总是思考不出个名堂来。

那天，从西安上火车，找到自己的卧铺坐下后，发现我对面卧铺上已经有一位当官模样的人先坐下了。我的理性思维一直没有感性思维发达，判断事物往往凭知觉，所以经常犯“一点带面”、“坐井观天”等形而上学的错误。认定那人是个有头面的人物后，我立刻表现出一种和善的面孔，先和他打过招呼，没有想到此人也是见面熟，马上就和我主动开始聊天了。谈话中我得知他是乌鲁木齐某机关的处长，尽管他的这一身份无从考证，但我当时的确深信不疑，因为他的长相已经告诉我了。

处长看上去一表人才，浓眉大眼，方面阔耳，加之平时一定非常注重保养，显得面色红润，气质非凡，只是身体有些微胖，但这与他的年龄身份十分般配。与他相比，我却显得小鼻子小眼，土里土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混得不怎么样的小职员。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处长马上有了一股强烈的优越感，谈兴也上来了，于是便侃侃而谈。此君脑子里的东西倒不少，一会儿是二次大战的总结分析，一会儿是冷战时期的内幕；一会儿谈伊朗核问题，一会儿又是预言美国下届总统人选问题。总之，他对国际国内、古今中外都颇有研究，我只有点头附和，仔细听他高谈阔论。然而，到后来，我却越来越不愿意附和他的有些观点了。

一提起我们国家的事情，这位处长似乎有些情绪激动，甚至可以说是歇斯底里地发泄了。只听他口口声声说外国人多么多么好、中国人如何如何不好，美国人多么多么了不起、共[chan*]党如何如何不行，汉族人多么多么差、日本人如何如何能干，国外的官员多么多么廉洁、国内的领导如何如何腐败，等等，全是否定自我的观点。期间，我偶儿插几句话想表达自己的看法，此君却很不理解，还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对我横目冷对，我只好不再说话了。

实际上，在遇到这位处长之前我常常会碰到一些和他一样的人，只是以前没有在意罢了。可自那以后，我才开始留意了，结果发现我的周围有不少他的同类，我暂且把他们称为“自我否定”族。“自我否定”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除了涉及他本人切身利益、不否定自己以外，其他凡是与他有关的都反对，或者至少也持否定态度。这些人多是那些有点儿文化的人，只是缺乏了应有的哲学素养，就凭自己肚子里学到的那么一点儿东西，便信口开河地神吹乱侃，以为自己是什么都明白的学者。准确地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发现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经常会做出一些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事情来，不由自主地加入到“自我否定”族的行列。

“自我否定”族成员的范围非常广泛，有高级干部、普通干部，也有工人、农民；有成功人士，也有街痞流氓；有七八十岁的耄耋老人，也有刚上初中的学生。在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很了不起的中学生，他的父母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非常尊重的领导，在常人看来他们都是成功人士。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正上中学的儿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自我否定”族的成员。该生的脑袋瓜子的智商不可否认，确实很聪明，在班上的学习成绩属中上游，且大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派头。尤其是他的棋艺，虽然比我这个当地中国象棋冠军要差一些，但在他的同龄孩子中却是佼佼者。由于是邻居，所以我和他经常有时间在楚河汉界两边进行两军对垒，结果自然是我的胜多输少。但是，有一点不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我必须能够忍受得住他对我的出言不逊，在切磋棋艺当中，他爱说一些诸如“丑棋”、“你能把我怎么样”、“水平太次”，等等一些对我不尊敬的话。

与该生切磋棋艺，倒能忍受了他的那些对我大不敬的语言，我从没有和这个孩子计较过。然而，在我们俩的一次闲聊中，他的一些话语着实惹我生气了。他的言语中不时穿插一些“老师不行”、“父母窝囊”的大言不惭的词句，好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值得他尊敬更不用说值得他学习的人了。我问他：“你爸妈怎么啦，你觉得他们不行？”他把脑袋摇了摇，说：“他们不会生活，可以说根本就不懂生活，一辈子过得窝囊呀！”“他们可都是领导干部，你还要他们怎么样？”“领导干部算什么？他们本来可以过上更幸福的生活，就因为没有本事，所以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孩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你父母落到什么地步了？他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嘛！”“好什么呢？可怜呀，可怜！”“如果说你爸妈都不行的话，那你认为我呢？”他一听，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不应该有的那种很顽固的世故笑容，说：“老齐叔呀，你就更可怜了，都这把年纪了，才混到这个份儿上！你说，像你这样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但我觉得他的那种与他年龄很不相符的世故的表情更伤我的心。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他：“你是个什么东西，啊？”这句问话突然把自尊心很强的孩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只见他恼羞成怒地骂了我一句：“你才是个什么东西呢！”然后掉着眼泪走了。

过后，我有些后悔，心里只是一个劲儿的反问自己：“真的，我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管别人的孩子？”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有不少的“自我否定”族成员，他们不认同国家、不认同自己的民族，否定自己的父母、长辈，反对自己的组织、反对自己的领导，受这些人的影响，我担心总有一天我真的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目前，我国正处于一个急遽变革的时代，出现许多社会问题是必然的，例如官僚腐败、环境污染、道德滑坡，等，还有很多与时代潮流不符的现象存在，这都是正常的。但是，任何人也不能否定中华民族正在进行着伟大复兴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因为毕竟我们这个社会的进步力量在一天天上升，文明在不断向前发展，人民的生产生活在不断地好起来。我们不能因为某一个负面现象的存在就对社会进行全面否定，这不是科学认识世界的态度，正确的方法是用科学无神论思想去观察事物、分析问题、解决矛盾，用公正、客观的态度去评判事物的曲直与对错。不管是在实践活动当中，还是搞理论研究工作，每一个知识分子都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齐森　草于2006年5月19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