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一个人扛着高粱秸远远地从大路上走来。半天了也没见那个人扛着高粱秸动地方,观者唬了一跳,以为大白天撞鬼了,就好奇地去看个究竟。天哪!那个人竟然一边走一边睡大觉呢,小呼噜打得山响。
这个被讹传的人就是我的兰老师。
对此讹传我深信不疑,我就亲眼见过兰老师在给我们批改作业时打瞌睡了,蘸笔那尖尖的顶端一下子就插进兰老师的鼻孔。兰老师痛醒,鲜血随之流下来染红了作业本,兰老师慌忙去整理学生作业,任鼻血沾满衣襟。
据说兰老师打瞌睡是一种病,要想看好这种病要花好多钱,兰老师没有那么多钱。你想他一月五十元的民办教师工资还要供小儿子读高中,到哪儿弄钱去?为了不在上课时打瞌睡兰老师对自己用了近乎残忍的方法___生吃红辣椒。
那节识字课兰老师带我们做完了游戏就手持教鞭领我们认读黑板上漂亮的粉笔字。时间长了兰老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教鞭所指的位置也开始模糊不清了。我们后排的几个毛孩子就开始无所顾忌地打闹起来。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瞌睡中的兰老师猛然被惊醒,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花白的头,骂了声“该死”,便从衣袋里拿出一根鲜红的辣椒狠命咬去一大截。看着兰老师那张十分痛苦的脸我们不再打闹,认认真真看起书来。
兰老师虽然有瞌睡的毛病,课却讲得很棒,不但多次出了公开课而且每次竞考也很露脸。然而,一个个中青年民办教师相继都转成了公立,科班出身的他仍是一个土八路,兰老师心里不免发毛,就去了教育局。
负责转正的领导问他,你的师范毕业证呢?
兰老师说,三年困难时期拿它换了一袋瓜干,救了一家老小的命。兰老师嗫嚅着,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他后悔,咋就拿国家发的证件去救命呢?真是昏了头了!
你的校长或班主任能出示证明吗?
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兰老师不敢正眼看领导。
没人证明不好办哪,都六十岁的人了,退了吧。领导在办公桌后面吐着烟圈。
兰老师很悲哀,我离开学生还会打发日子吗?
兰老师的大儿子心眼灵活,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到各局负责人家里转了一圈儿。一个月后一切手续都办妥了。从此兰老师甩掉了民办教师的破帽子成了教育行业的正规军。兰老师四十多年的教龄转正后工资在我们这个镇是最高的。兰老师第一个月领了三百元工资,高兴得手都有些发抖了,胡子翘起多高,他说,咱领了国家的高工资,教学不上个新台阶咋行?
从此,兰老师的衣袋里又多了几根红辣椒。大儿子实在看不过老爹的英雄行为,熟门熟路到各局给老头子办了退休。
闲赋在家的兰老师就生起病来,病中的兰老师就搬个马扎,坐在校门口看那些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的孩子。
领到第四个月工资的时候兰老师病逝于家中。兰老师的学生纷纷凭悼恩师。家属中哭得最痛的是兰老师的大儿子,他把棺盖拍得啪啪直响:爹啊,您咋死得恁早!
本文已被编辑[吟媚]于2006-5-19 19:06:1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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