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安一直认为。粟栗是个美人。
粟栗和林安是培训班的同学。
粟栗报道的下午。阳光明媚。趴在桌上做梦的林安被同桌叫醒。
林安。这大妞不错!
林安睡眼朦胧。
牛肉干。我喜欢。
林安有三大不良嗜好:嗜书。嗜美女。嗜牛肉干。
这是业内对新员工的岗前集训。课程复杂考试轻松。学习时间一半睡觉一半用来泡妞。
也有啃书的学员。大多是靠关系招来的。基础差底子薄。唯恐没法正常上岗。
班里公认的帅哥美女。终于还是相识。
2
那个挂满秋千的湖畔酒吧是林安的最爱。林安喜欢坐在临窗的秋千上。看书。听音乐。安静地摇摆,看湖边美女过往。
林安步伐摇摆。他从一场晚宴中告别。这是一个喧嚣的夜晚。城市上空礼花绚烂。
林安刚刚拒绝了一个女孩做爱的要求。林安不喜欢过于直接和外露的东西。包括爱和性。
林安在圣诞夜的热闹中显得无比孤独。
林安常坐的位置已有人捷足先登。
粟栗?栗粟?粟儿?栗儿?
林安一直分不清这个女孩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林安对她的欣赏。她的清秀和安静。叫人平和。
粟栗一直淡淡地微笑。
所有泊来的节日都拒绝冷清。
粟栗配合地笑。让出秋千的一半。
林安发现爆米花很好吃。咖啡和奶茶可以很安静。熟悉的陌生人之间更容易交流。话题可以从孩童时的那张纸飞机讲到今天下午街上见到的那个乞丐。
黎明前他们互道早安。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好像他们认识已久。或者从未分离。
3
粟栗常在噩梦中醒来。
和林安的深山远行。和林安的走失。和林安的重逢。和林安纠缠不清的会议。和林安吵闹不休的争执。
一切情景都在不曾到过的原始森林里进行。
所有梦境都像一场接一场的舞台剧。
背景宏大。情节诡异。人物恩怨纠缠。
最惊悚的一次。粟栗梦到和林安走散。一个人在深夜的山林穿行。一次次迷路。一次次遇到神秘老头。最后投入老头怀抱。次日醒来。发现被困在一颗千年古树中。
粟栗在哭泣中醒来。忽然很想念林安。
栗儿。林安上车前回过三次头。却没任何留言。哪怕说句珍重。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弹指一挥见。已是五年。
4
通过几个学员的联络。粟栗接通了林安的电话。
还是那夜的声音。
栗儿。你来。
粟栗说好。挂了电话。满心欢喜。
培训结束后。粟栗换了新工作。
每天朝九晚五。不高的薪水。但人心平和。一群活泼善良的同事。需要职业性洗手。
粟栗喜欢看他们的手掌。纹理清晰。线条分明。血管暴露。皮肤单薄。每一双都好像新生婴儿的手。娇嫩而脆弱。
粟栗在请假时遇到麻烦。
老大说那是个遥远的城市。这是个忙碌的季节。
从头到尾。粟栗不曾改变。
非去不可吗。
粟栗点头。坚定而执着。
老大生气。那我呢。
粟栗知道老大一直全心照顾自己是因为喜欢。
老大不戳穿这层砂纸。
粟栗也不。
但今天粟栗没有退路。
谢谢。我辞职。
老大没有挽留。这般瘦弱的女子。从来如此坚强。
粟栗!
出门时老大喊。
什么。粟栗回转身。
到那边怎么生活。
找个段正淳把自己卖掉。
两人都笑了。
粟栗想。这个告别仪式很成功。
5
栗儿。林安准时出现在粟栗视线里。
粟栗还是一身的白衣白裙。
黑发长长了。林安说。
是。粟栗淡淡地笑。
粟栗也曾有过青葱的疯狂岁月。
染很多颜色的卷发。抽烟。喝酒。泡吧。清晨在陌生男子身边醒来。
会呆多久。林安笑得阳光灿烂。
粟栗摇头。依然淡淡地笑。
粟栗想要寻根的想法。林安无从知道。
林安住在洱海边的民居里。房间不大。干净整洁。有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道。
喜欢吗。
真美。粟栗开了窗。海风吹来。有些甜。有些咸。有些腥。
为何择居大理。粟栗不解。
林安笑。大理是历史名城。洱海是高原上的明珠。这里是人间天堂。栗儿。你问得真可爱。
说完林安开始亲吻她的脸。你还是丝绸一样光滑的皮肤。林安笑。
粟栗想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和林安做爱。
但林安停止了双手。林安有好看的手掌。色泽健康。皮肤正常。骨节弹性有力。这是一双美妙绝伦的手。
6
粟栗有三个朋友在大理。
林安。会上天的鱼。杨潇。
会上天的鱼是粟栗一个很谈得拢的网友。
林安已是业内的顶尖高手。年初大理分公司成立。林安出任年轻的老总。
栗儿。我日间事情极多。你照顾好自己。
好。粟栗乖乖地笑。
两个房间里的人作息时间完全相反。林安休息时。粟栗开始上网。玩游戏。写字。看电影。或者挂在聊天室里。看天南地北的人聊得唾液横飞。
此时。林安鼾声阵阵。早已进入梦乡。
到大理的第二天。粟栗到了聊城书屋。彼时下午。恰逢学生放学时间。书屋顾客极多。粟栗挑了喜欢的书。杜拉斯。亦舒。
粟栗喜欢那些文字。
绝望而深沉。颓废而华丽。优雅而张扬。
四顾看。果然找到书屋法人代表。和视频里的人像吻合。
触摸到虚拟世界里的温馨。
粟栗松了口气。付了书款。笑着出门。
入夜在网上碰到会上天的鱼。
我今天在书店感到你的气息。
粟栗大笑。哪有。我现正在北方遭受沙尘暴的袭击。哪来那么好的福气。
林安敲门。栗儿。有事吗。
粟栗忙压低声音说没有。我和杨潇在通电话。
杨潇是粟栗聚会时捡来的好友。
半日相识。一生知己。
粟栗这话是用来说杨潇的。
7
周末林安会把所有时间留给粟栗。
栗儿。明天带你去玩。
好啊。粟栗欢呼雀跃。为此。粟栗多做了林安喜欢的红烧肉和沙锅鸡。
栗儿。你最美好的理想是什么。
有块菜地。每天和爱人你挑水来我种菜。相伴着看太阳落山。
栗儿。从过去到现在。你还是那么理想化。
粟栗笑。将来也是。
林安从背后拥抱她。弄得她耳根痒痒的。
我们住在洱海边。要看。也是看夕阳落水。
粟栗不争辩。
林安有种天生的优越感。
不时从骨子里渗透出来。
林安。今天我预订了一条纯白的棉布裙子。
是吗。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昂贵的价位。我交了定金。
收据装好。以免取衣服时麻烦。林安交待。
粟栗笑。我没要收据。
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坏人。粟栗诧诧地解释。
牵强而不能自圆其说。
栗儿。林安很心疼。你是这么简单干脆的女子。这个世界不合你的逻辑。
哪天别人卖掉你。你还乐呵呵帮忙数钱。
我哪也不去。除非你要卖掉我。粟栗说。
说完。脸就红了。
8
公司年终聚会。林安把粟栗隆重推荐出场。
新的棉布白裙非常合身。它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粟栗傲人的身材。
粟栗在周围女孩嫉妒的眼光中。
幸福得找不到北。
可幸福总是散得太快。
高个女孩在聚会结束时找到粟栗。
她说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和林总两年的同居生活。过得很好。
粟栗难得地镇静。
干嘛分开。
这个。女孩犹豫。
现在我和他也同居得很好。粟栗淡淡地笑。
心底隐约疼痛。
同居。同而不居。居而不同。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貌似完美的舞台剧。
大理是个盛产风花雪月的城市。
粟栗在投奔大理后的这个午夜。
大醉而归。
林安有事。一夜未归。
不知为何。粟栗脑袋里总是浮现林安和女孩卧床翻滚的暧昧景象。
9
次日下午粟栗头疼得厉害。
打林安公司电话。
接线员是个声音冷漠的女子。
请问林总在吗。
不在。
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等粟栗把话说完。
对方就冷冷地挂了电话。
话筒中盲音传出。
人情的寒冷刺激得粟栗只打哆嗦。
粟栗很想再打个电话提醒她学习通话方式注意通话礼貌。
可粟栗放弃了。
生命中比这重要很多的东西都能舍弃。
何况这般区区小事。哪值计较。
被邻居送回来的粟栗彻底醉了。
她醉了。敲错门。嘴里一直喊你的名字。
林安使劲表示感谢。
抚摸着粟栗巴掌大的瘦脸。林安心疼得身体扭曲起来。
林安。要是我不辞而别。你会难过吗。
林安。你是这世间唯一让我伤心的人。杨潇说没人能让她心痛。那是因为不爱。
林安。你和她。住得好好的。为何分开。
林安注视迷糊中的粟栗。
紧抓住她白皙的双手。
栗儿。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10
粟栗收拾行李。把屋子打扫干净。清理了冰箱角落的杂物。
关门时。按规矩把钥匙藏在门口的花盆里。
房间里一派清凉。
一如初来那日。
门锁碰响。
眼泪下来。
从此以后。物归原主。请勿打扰。
昨日一切。
恍如开春那场夜雨。
清晨醒来。艳阳高照。了无痕迹。
林安出差多日。
公司接线员厌倦的声音让粟栗感到疲惫。
林安的远行。林安的不告而离。林安的不肯触摸。
没有答案。
于是离开。
心灵是自由的。身体也是。
在自由中。每个人都能更加自我完善。
栗儿。
登机前。粟栗听到熟悉的声音。
回头。不是错觉。真是林安。
有事吗。
粟栗依然淡淡地笑。
栗儿。答应我。陪我一辈子看洱海。起风了。一个人容易受凉。
粟栗笑。你这是求婚吗。
是。林安满脸倦意。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刚下飞机。恰好见到你。干嘛要离开我。你知道我会伤心。
粟栗不语。
手里的地图册翻过几页。没有归途。
栗儿。我刚从你的家乡过来。我知道你为我辞职。我看了你在本地论坛给我的留言。和女孩同居的不是我。是林博。林博是林安同一个写字楼的另一个公司老总。
那天。女孩认错了对象。她要找的是另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
干嘛悄悄出去。
怕你不理解而离开。
真想娶我吗。没有鲜花。没有礼品。没有绅士的单膝下跪。粟栗抗议。
林安笑。只要有你。
幸好没错过你。
三天后。粟栗致电杨潇。婚了。每日过着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神仙日子。
招安粟栗。
粟栗把这些文字写下来。
传给会上天的鱼。
下一次。没准会在书屋被他逮个正着。
这样也好。
林安和粟栗都是嗜书如命的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
谁说的。
你看。
一切恰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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