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人人都熟悉的街上，有两个疯子，一个疯子常住在街头，一个疯子常住在街尾，一直生活在这条街上。

这样的一条街上，两个疯子应该是时时会碰面的，这样的碰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人们记不清她们是何时来到这条街上的，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谁先来到这条街，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来到这条街，更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疯的，这些问题对于人们来说，有些好奇，但不是很重要。就像她们两个自己对这些问题一样的不重要，一样的不在意。人们只知道她们的名字，住在街头的那个叫风儿，住在街尾的那个叫叶儿，一头一尾。

住在街头的那个疯子，总是哭，有时大，有时小。边哭边唱着一些人们听不懂的歌，偶偶有人会站在离她不远的方，静静地看着，听着她的歌。只是偶偶，更多的时候，是人们对她的不闻不问。在这样的一条街上，一条繁华且热闹的街上，对于一个疯子，有多少人愿意去接近，又有多少人会观察她。也许多看见眼的人，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个人一定也有问题，估计和她差不多，也快成疯子。人们经常看到她坐在一棵大树下，大树就像是她的家，一个温暖的家。靠着树，边哭边唱着“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歌声像寒冷的风一样凛烈，听了不免心寒，这样的歌声就像寒冷的北方一样刺骨。每当人们听到这样的歌声，就会听到有人说着这样的话，“这个死疯子，又在唱这样的鬼歌”。

住在街尾的那个疯子，她总是仰望天空，边看着天空，边说着呢喃私语，偶偶也会流着泪。人们不懂她在说什么，更不懂她为何流泪。她的目光总是望着前方，目光充满了无奈，充满了悲伤，这样的目光像是一个思想很正常的人，根本不像个疯子。在这条街上，无人能懂她，无人了解她。她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安静地坐在属于她的角落里说着胡言乱语，说着语无伦次的话，流着无所谓的眼泪。说完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傻笑，这笑声很空洞，很有穿透力。笑声透过一堵墙，传过在墙那边的人们。人们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声音，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了，人群中有人不耐烦地说着，“这个疯子又发作了，又发疯了，又在大笑了。”

这两个疯子经常会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活动，捡别人吃剩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吃下，干干净净地吃完。捡丢在街边的衣服穿上，她们的表情都是这样的安静，看不到喜悦，看不到微笑，就是这样的面无表情。对于她们来说，好像她们能捡到吃的和用的，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感谢谁，不需要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然地来，也就自然地得到。她们饿了就出去找食物吃，吃饱了，喝足了又回到各自的角落里，做着各自的事情。

在一个刮着风，下着雨的温暖四月，她们相遇了，这是她们的第一次碰见，两人都看到了那盒吃剩的快餐，目光都聚集在那盒对她们可以填饱肚子的盒饭。她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盒饭，盯得紧紧的。这样的目光好像要把对方杀死一样。盯了很久，两个人迅速地去抢那盒饭，这样的情景就像两条饿狼在抢食一样，这盒饭就是她们的目标。两个人扯来扯去，都想占为已有。她们的动作如此野蛮，就像两个在生死决斗的动物一样。风使劲拔着叶的头发，撕扯着。叶则使劲地抱着那盒饭，不肯松手，也不会松手。两个人就为了这盒饭，在地上翻滚着，撕打着。因为风过于用力，把饭盒给撕破了，那些饭和菜散落在肮脏的地板上。两个顿时傻眼，但很快，两个人都捡起地上的饭和菜往嘴里塞，动手是如此的娴熟，边塞边看着对方的模样。她们把地上的饭粒捡得干干净净，可想而知，她们有多么的饿。

她们刚刚的撕打，也可以说是决斗，像是一种发泄。如此地用力，如此的激烈，如此地不服输。她们的撕打过程，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对于很多人来说，有热闹看怎么可能会错过呢。热闹一过，人群就散了，只剩下这两个疯子了。她们依旧坐在地方，注视着对方，她们的眼神像是一种观察，像是观察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那种眼神很熟悉，是彼此都熟悉的那种，两个人就这样傻傻地端祥着对方，一直到天黑。

从那以后，她们经常在街上的某个地方偶然地碰到，那种目光不再是那样的充满杀气，而是一个关切，问候。有时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疯子因为抢食物而这样认识了，没有了杀气，反而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道，她们以前就认识吗？还是……·。无人得知，就像无人得知她们是从哪里来，又该去哪里。

这次又在一个商场门场相遇了，风的手上拿着一杯剩余的可乐，叶的手上空空的，她的嘴巴干得破裂了。风看着叶，毫不犹豫的把那杯可乐给了叶，这样的动作就像孩提时的好伙伴分享自己的零食一样。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个人，更没有注意到风的举动。叶小心地喝着，慢慢地喝着，边喝边看着风。风一直看着叶，看着她喝完可乐，看着叶把可乐瓶小心地放在地上，是这样的轻盈。风突然拉起叶的手，在人群众多的商场门口跳起舞来了。边跳边大声的笑着，她们没有顾及地跳着，直到感觉到累，才坐在地上休息。有时，觉得她们很自由，很快乐，是非常简单的，亦是非常容易得到的一种幸福。

不知是因为她们互相珍惜着对方，还是因为这样的生活让她们必须走到一起，也许是必然地。她们时时会在一起，时时能在街上的某个地方看到她们在一起的身影，各着说着自己的胡言乱语，各着唱着自己的心中之歌，两个疯子就这样一起生活着，一天又一天地过着。

每次人们看到她们在一起走着，都会看着她们，说着一些什么，指点着什么。她们不会理会别人对她们的看法，她们只是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过着，过着属于她们的生活。她们没有未来，没有方向，没有梦想，没有愿望，但她们有目标，她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风和叶手牵着手，漫步无目的走在这条拥挤的街道上，边走边起唱着那首她们都熟悉的歌曲：

“　碧云天，

黄叶地。

秋色连波，

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