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铁丝笼子里关着一只小麻雀,想是主人从地上捡的。现在正是幼雀学飞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是不足为奇的。就象今天早上它突然造访我的店面一样,箭一样射来,然后胡乱扑棱着尚不可信赖的羽翼一次次撞击在玻璃门上,不几下就晕晕乎乎了。待你回过神来把它放在手心端详,它便颤抖着身体诚惶诚恐地看着你,尽全力发出几声稚弱,恐惧的求救声。而我不是邻居也不会把它关在笼子里供孩子耍弄,终把它放在里路边的绿化带中,此一去是生是死就只能看它的造化了。
笼子是放在沿路边的邻居家的门口。孩子咿咿呀呀地冲着小麻雀挥舞着小手。邻居则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上前问;小麻雀可以养吗?不是说麻雀性子最烈,养不活的吗?邻居朝我伸出食指朝屋檐上点了点:根本就用不着喂什么的,那两只老麻雀自己会喂的呢。顺着手指点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两只老麻雀在屋檐上不停地跳动,朝笼子里喳喳叫着,似乎很无奈,又似乎很悲伤。小麻雀也在笼子里胡乱的扇着翅膀,并不断急促地叫着,我自然不懂它们说的什么。但想来是母亲是孩子的呼唤,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吧。如此一次次的徒劳的碰撞,一声声焦急的呼喊,终不曾停止。
而邻居都没有把小麻雀释放的意思,小孙子似乎也很钟情于与这样的活物玩耍,我说了一回都不得应也就放弃了。每每有空都站在自己的阳台上望这边的情况。老麻雀总是早早的来,晚晚的回,在屋檐上观察久久,忽而飞扑到笼子旁隔着铁丝嘴对嘴的喂上一条小虫子,另一只就停在电线上观望,一有什么动静就发出几声警报,既而老麻雀便急速地回到了屋檐上。几天一直如此。
情况似乎在发生转变。老麻雀竟然敢当着人的面来喂小麻雀了,还是一样的叫,却没有以前那么急促,小麻雀也已经没有了几日前的精神,更多的时候是萎缩在笼子的一角,发出的叫声也已经嘶哑了,有时候甚至只能是呻吟或者稍微挣一下紧闭的眼睛。老麻雀知道它们终究离自己的孩子越来越远了。它们双双飞落在笼子边,或者用嘴拼命地咬,或者用爪子拼命的掰,围在小麻雀最近的地方低声地叫,我所能理解的是它们此刻该说或许应该是:孩子,孩子,醒醒呀,你还好吧,不要放弃呀,爸爸妈妈在这里你看看我们呀,我们一定要把你救出去,而那低声的声调是哭泣吗?如果从小麻雀刚刚关在笼子里那急促的叫声是愤怒,是咒骂的话,那么现在它们能说的就只能是哭泣了。当咒骂了几天,当愤怒了几天,当哀求了几天,当努力了几天都没有任何余地的时候,它们也只能是安慰和哭泣了!几天中它们就一直守候在孩子的身边,除了觅食就是鸣叫和喂养,它们从不一起离开,一只飞去了一只就留在这里照看,另一只累了的时候,这只就出去觅食就留那只在这里照看,当现在我看见他们已经不再离开只是尽力的撕咬和徒劳的呼唤时我知道小麻雀就要走了。
小麻雀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当我再次站在阳台只看见了一只孤零零的笼子。邻居把孙子的玩具随意地抛弃了。老麻雀依旧飞来,看见了笼子,却没了孩子。它们开始的表现是激烈的,如同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它们跳着叫着,在笼子前寻觅,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撕心裂肺的咒骂开始了,低低地在邻居家门前飞,上窜下跳,啾啾喳喳,如狂风骤雨没有停息的时间。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回到了家,叫声已经停息了,我想它们应该绝望痛苦的飞走了。我有些怅然,便将目光投向远远的醉云,却看见屋檐上有两个小小的黑点。目光搜索,近了,近了,再近了。竟然还是那两只老麻雀!温暖的春天的风冰冷的从房顶掠过,那两个孤单的身影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应该是闭着眼睛吧,默默地,默默地,透过微微拂起的羽毛,我仿佛可以看见双亲脸上那还未凝固的泪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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